陸寄風更感不祥,也顧不得什麼避忌,一一進入每間屋內檢視,這一看之下,教他冷汗直流,不敢置信!
主屋及偏房裡,其實都有不少青壯男女,卻個個都呆滯無比,或躺或坐,幾乎全是不動的,僅由身上的微微呼吸起伏,感覺得出這些人還活著。陸寄風大步入內,探了探他們的氣息,竟發現呼吸悠長緩慢,應是內力修為極高之人,可是他們又完全呆滯若死,不可能會武功的。
陸寄風試了試幾個人的脈,也跳動得比普通人慢百倍以上,已近龜息之功,但放眼望去,全是目光渙散血肉之軀,此情此景,有說不出的萬分詭譎。
身後的仇復不知何時跟了上來,見到此地之人全都有如雕像般,也大吃一驚,道:「這……這裡怎會這樣……?」
陸寄風轉身步出這所莊院,和仇覆在村中繞了一遍,不見任何生人聲響,每一家每一戶都是這般模樣,沒有一個人是活生生有音容的。
陸寄風看得毛骨悚然,仇復奇道:「這個村莊竟是個死人村?他們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嗎?」
陸寄風也答不上來,但心底隱隱浮上什麼,只是說不出口、理不出頭緒。他慢慢地和仇復走回安置司馬貞之處,坐在榻邊抱頭沉思。自己究竟想起了什麼,他實在無法掌握。
他想了半天,那老婦又捧來食物,放在桌上就走。陸寄風抓住了她,問道:「婆婆,這村莊是怎麼回事?為何成了死城?」
那老太太面露疑色,完全聽不懂陸寄風的話。陸寄風又大聲問了一遍,並特意放慢聲音,若是那老太太聽不見,至少也可以由他的口形認出話來。及至他問到第三遍,那老太太才像聽懂了,慢慢地說道:
「這……村……子……不……是……死……城……是……不……死……村……」
她說這話的速度,比平常人要慢了好幾倍,陸寄風好不容易才聽懂了,慢慢問道:「眾人何時起變成這樣的?」
那老太太困惑地想了想,道:「從……我……出……嫁……在……外……我……夫……君……死……了……之……後……我……回……來……投……親……就……是……這……樣……了……」
陸寄風問道:「你夫君是何時死的?多少年前之事?」
那老太太想著,說道:「我……是……永……興……年……初……嫁……的……不……出……四……年……我……夫……君……便……歿……了……」
永興年間,陸寄風在心中算了一下,更是吃驚,那竟是至少一百五十年前之事!這些人的脈息比常人慢了百倍,如果這樣說來,一百多年在這裡也只是一年的事而已。難怪此地的木造之物皆已朽壞,而屋子主要是以石為之,倒沒有多少改變。
此時,突然傳出一聲輕巧的足音,令陸寄風和仇復都是一怔,陸寄風閃身奔了出去,叫道:「是誰?」
在這動作遲緩得近乎無動的地方,突然聽見那樣輕快之聲,怎不令他吃驚。但是陸寄風一追出去,只見到寂寥街道,誰也沒見著。
會不會是因為太過安靜,所以才產生了幻覺?陸寄風茫茫然地回到屋內,那老太太還是呆呆地看著他們,也許她並不是那麼遲鈍,可是任何動作眼神慢了數倍,看起來都會有種痴呆之感。為什麼這個村子的人都變成這樣,只有她還勉強像個普通人,更讓陸寄風想不通。她日日夜夜與這些不會動的人為伍,更是離奇。
陸寄風對仇複道:「等司馬貞狀況好一點,你就帶她下山去,別逗留在此,不知會變成怎樣。」
仇復靜靜地望著司馬貞,突然道:「變成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陸寄風道:「你為何這麼說?」
仇復嘆道:「這樣,司馬小姐就可以安安靜靜地待在我身邊了……」
陸寄風嘆了口氣,道:「你……唉!你在地牢內死而復生,又變成這樣的木石之人的話,那你活轉又有何義?」
仇復困惑地沉吟不語,陸寄風雖想探究他的功夫來歷,可是料想也沒什麼機會,只能勸了他一番,讓他自行決定去留,自己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便動身北上,石室離此只有十里之遙,應該可以很快就趕到的。
不覺天色又暗,一到了晚上,這個鬼氣森森的長生不死村就更讓人感到不自在,陸寄風正打算藉著靜坐練氣養精蓄銳,猛然間隱隱約約聽見了輕柔的吟唱聲,唱道:
「唶我!一丸即發中烏身,烏死魂魄揚上天。阿母生烏子時,乃在南山岩石間。唶我!人民安知烏子處?蹊徑窈窕安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