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堆得比小山都高,唐毅一邊要忙著開海的事情,一邊還要處理百姓訴訟,就算是鐵人也撐不下來,他只好貼出了告示,說是年前停止受理,一律等到年後再說。
雖然這樣做會招來百姓的議論,甚至捱罵,唐毅也顧不得了,他必須要採取點行動。
叫上唐鶴徵,兩個人從知府衙門出來,直奔晉江縣衙,走在街上,唐毅就感到了一股怪異的氣氛,沿街兩旁,不少店鋪都關了門,差不多佔了總數的三分之一,一些店鋪前面更是擠滿了人群。
大家叫嚷著,擁擠著,甚至謾罵著,太陽剛剛偏西,老闆就關門落鎖。憤怒的百姓不停敲擊大門,裡面也沒人應聲,他們只好再去找下一家,整個泉州的店鋪都是這個模樣,整座城市莫名其妙的就好像快速窒息了一般。
糧店關門,藥鋪關門,綢緞莊上板,雜貨鋪收攤,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所有商業活動都停頓了,百姓茫然無措,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別說一些大的商鋪,就連買菜的集市,農夫都少了許多,大傢伙早早排隊,只能買一小把兒青菜,晚一點更是啥都買不著,一家人只能吃鹹蘿蔔……
唐毅臉色很不好看,他沒有急著去找海瑞,而是找了家茶館,想要聽聽百姓說什麼,他剛到了門口,就聽咣的一聲,大門被關上了。
“真是邪門啊,剛剛下午就不做生意了,和錢有仇嗎?”
唐毅嘟嘟囔囔,一抬頭,看到了不遠處有個茶棚,雖然是街邊小攤兒,還算乾淨,他邁步走了過來,小夥計急忙迎了上來,呲著牙笑嘻嘻道:“客爺,別看咱這賣相差,可架不住茶葉好,我三叔是種茶的,頂好頂好的鐵觀音,水是山泉水。您不信問問去,誰都說俺這茶好,比茶館還好呢!”
唐毅呵呵一笑,“說的挺熱鬧,來一壺吧。”
“好嘞。”
小夥計轉身的功夫,擺上了兩個粗瓷大碗,給唐毅兩個倒了兩碗茶,還真別說,香氣濃郁,色澤明豔,是頂不錯的鐵觀音。唐毅拼了一口,豎起了大拇指,“好茶,真是好茶,這麼地道的鐵觀音,怕是在京裡也喝不到。”
聽唐毅讚美茶葉,小夥計咧嘴笑了起來,“客爺真是法眼,聽您的口音,像是南邊的,可又有些北邊的味道,斗膽問一句,您是經商的?”
“都說你們做生意,是好漢子不願意幹,賴漢子幹不了,光憑這份眼力就不簡單。實不相瞞,我本是蘇州人,家裡頭做生意的,南南北北跑了不少,口音都有些雜了。”唐毅突然笑道:“我可是聽說泉州要開海,大明朝開天闢地頭一遭,准許百姓帶著貨物出海販運,也准許西洋商人進來,要不了多久,泉州的生意就會興旺起來,到時候,你這個茶攤,沒準就變成茶館呢!”
唐毅說的隨意,可卻是在給小夥計鋪墊,果然,只見小夥計嘆了口氣,“客爺,您是奔著開海來的?想要大賺一筆?”
“難道不成麼?”
“小的可不敢說,您會做生意,自然沒有不發財的。只是小的……”他說著,偷眼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客爺,您不會是官老爺吧?”
唐毅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布衣麻鞋,笑道:“剛才還誇你眼神好呢,我問你,誰願意不穿絲綢穿布衣,這不是笑話一樣嗎?”
小夥計也嘿嘿一笑,“小的也說您這麼年輕,不像是官爺。嘚,就跟你實說了吧,瞧見沒有,明天開始啊,這街上的鋪子還要關一半兒。”
“這是為什麼?鋪子都關門了,吃什麼喝什麼啊?”
小夥計重重嘆口氣,“誰願意關門啊,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我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聽私底下有人傳說,是要給新來的大老爺上眼藥……”
他還想往下說,突然有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走了過來,罵罵咧咧嚷道:“小茶壺,你又嚼什麼舌頭根子,不怕長瘡把舌頭給爛了。”
小夥計連忙賠笑,“是幾位爺來了,瞧您說的,那兩位客爺問小的哪有什麼名勝古蹟,您說咱一個土生土長的泉州人,能不跟他們講講嗎?”
“是外地人?”為首的大漢踩著板凳,拽拽地說道:“小子,外地人就要懂規矩,長眼睛,要不然什麼都賺不到,還把小命搭上!”
唐鶴徵腳下一頓,別看他不聲不響,作為唐順之的兒子,文武本事都不差,別看那幾個大漢囂張,動起手來,還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唐毅卻微不可察地搖頭,兩個人快步離開了茶棚,直接到了晉江縣衙。
這裡比唐毅的知府衙門還慘,連個看門的都不剩,一路直接到了二堂。剛邁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