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邊,遇到事情,遠比嚴世藩要理智。唐毅豈是尋常之輩,不說他六首的身份,光是開海的方略,就讓嚴嵩歎為觀止,讚歎不已。
一個冉冉升起的新秀,豈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老嚴嵩相信唐毅一定有憑藉,只是他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就在這時,黃錦笑著趕來了。
“嚴閣老,皇爺宣你們過去呢!”
嚴嵩只好起身,出門的剎那,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塞到了黃錦的袖子裡。
“黃公公,陛下那邊如何?”
黃錦嘴角抽搐了一下,隨即說道:“閣老,陛下剛剛把唐狀元招了過去,正在罵人呢!”
唐毅!陛下竟然先召見了他!
誰不知道先入為主的道理,嚴嵩叫了一聲苦,邁開兩條老腿就撒丫子了,嚴世藩忙跟著,這對父子雞飛狗跳,急急忙忙往精舍跑。
……
到了初夏,日頭越來越熱,嘉靖還是穿著厚厚的棉布道袍,手裡頭拿著鍾錘,面無表情的坐在雲床上。沒一會兒,有小太監領著唐毅走了進來。剛剛他在通政司等待宣召,享受了無數惋惜,同情、感嘆、失落的眼神……在你們的眼睛裡,小爺就是個死人嗎?看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說實話吧,老三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替他說話?”嘉靖縹緲的聲音響起。
唐毅抖擻精神,立刻進入狀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老三是誰啊,請陛下明示?”
嘉靖真想拿手裡的鐘錘給唐毅一下子,“你小子還敢裝糊塗,老三就是裕王,就是朱載垕,你知道了嗎?”
唐毅撓了撓頭,“哦,我還一直以為裕王是陛下的長子呢,那大皇子和二皇子呢?”唐毅的小臉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弄得嘉靖都將信將疑,這小子真是不知道嗎?
嘉靖沒好氣說道:“都死了,這是朕的宿命,二龍不相見,他們承受不住皇家的福分。”
“哦,原來陛下是為了保護裕王啊,臣就說陛下仁德寬洪,對待臣子都這麼和氣,對待兒子更是疼愛有加。”唐毅恍然大悟。
嘉靖咬著後槽牙說道:“不要給朕灌迷魂湯,你是朕欽點的狀元,要是敢和朕耍滑頭,朕立刻就廢了你!”
唐毅慌忙磕頭,委屈地說道:“臣哪敢和陛下耍滑頭,是您讓臣去戶部觀政的。”
“是又怎麼樣?”
“臣查了最近戶部賑災的開銷,其中有一項是撥白銀一萬兩,給裕王府整修,臣就想著那麼大的王府一萬兩恐怕不夠,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只把大門給換了,刷了一點油漆,攏共沒花一千兩銀子,臣覺著裕王是陛下的長,額不,是三子,住得太簡陋有損朝廷尊嚴,而且還有貪汙的嫌疑。這不,臣就具本彈劾,負責工程的工部右侍郎嚴世藩,臣覺得他有瀆職嫌疑,請求陛下懲處。”
瀆職?
嘉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問道:“沒有別的罪過嗎?”
唐毅攤了攤手,“目前來看,只有這一項,按照大明律,應該罰奉半年,不過臣覺得涉及到皇子,罪加一等,該給嚴世藩降一級留用。”唐毅十分認真地說道。
這下子可徹底把嘉靖給弄糊塗了,以往歷次彈劾嚴世藩,什麼罪過大扣什麼,十大罪,五大奸,請誅賊臣,不一而足,哪一個都是殺氣騰騰,恨不得立刻摘了嚴世藩的腦袋。
可唐毅這小子僅僅彈劾一個瀆職,最多也就是降級留用,他到底是圖什麼啊?
更令嘉靖想不通的是這麼點無傷大雅的事情,也值得百官上奏,一起彈劾唐毅?嘉靖隨手拿起了一本奏疏,看了個開頭,就問道:“唐毅,有人說你昨天就放話要彈劾嚴世藩?”
唐毅一聽,小臉煞白,誠惶誠恐跪在地上,“陛下如此厚待微臣,見到疏失,臣不能不說,可是臣膽子又小,害怕得罪小閣老,故此提前告訴了小閣老,請陛下治罪啊!”
嘉靖瞳孔緊縮,他徹底陷入了迷霧當中。
“唐毅,按你的說法,告訴嚴世藩,是出於好意了?”
唐毅茫然點點頭,嘉靖隨手抓起幾份奏摺,扔到了唐毅面前。
“你自己看,你的好心變成了什麼?”
唐毅遲疑了一下,拿起一份奏疏,看了幾眼,小臉都青了,又抓起兩份,看完之後,嚇得渾身哆嗦,跪在嘉靖面前,痛哭流涕。
“陛下啊,師父啊,臣,臣什麼時候勾結藩王,圖謀不軌啊,臣真是冤枉啊!”唐毅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又驚又怕,看在嘉靖的眼裡,他是不得不信。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