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立國近二百年,天下太平日久,難免文恬武嬉,武備鬆弛,給了南倭北虜可乘之機。不過眼下倭寇已經平定,北虜數年之前,遭到重創,聲勢大不如前。此皆是吾皇勵精圖治,宵衣旰食,勤於政務的明證。海瑞其人,心思狡詐,以偏概全,汙衊吾皇,實在是可殺不可留!”
周嘉謨殺氣騰騰,衝著顧憲成譏誚道:“學弟多半也是有志功名,日後入朝為官,莫非也要學習海瑞,目無君父,訕君賣直嗎?”
顧憲成被問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他有心反駁,可是卻沒有膽子承認要學海瑞,既然不敢承認,又如何駁斥對手?
他快速轉動腦筋,急得額頭都冒汗了,也沒有思路。
喝茶的客人們看著,紛紛搖頭,雖然他們從心裡同情海瑞,支援顧憲成,可無奈雙方實力差距太大,勝負已經沒有懸念。
雅座的嘉靖看在眼裡,老懷大慰,竟然笑出了聲音。
“呵呵,果然公道自在人心,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青年,竟然能看得這麼清楚,當真是後生可畏。比起朝裡那些皮裡陽秋的東西,要好得多了!”
嘉靖突然想起了唐毅,十幾年前,那小子還不如周嘉謨年紀大,辦起事來,從不含糊,衝鋒陷陣,有多少難,都能扛下來,披荊斬棘,開市舶,平倭寇,做了多少的事情?
無奈何,年紀大了,在文官的堆裡混久了,就學得油滑了,和君父耍起了心眼,玩起了手段,當真是可惡至極!
嘉靖默默盤算著,如果自己的身體再好一些,有了精力,還要多提拔幾個年輕人,現在朝堂上的那幫東西,一個個和自己都不是一條心,都不能用!
黃錦不知道嘉靖想什麼,只見心情似乎好了許多,連忙說道:“皇爺,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您也看到了,民間還是尊奉您老的,趕快回宮吧。”
嘉靖還有些意猶未盡,遲疑的時候,突然從人群當中,走出了二樓的雅間走出一個人,他沒有走樓梯,雙腿用力,輕輕一跳,落在了地上,聲音微不可察,跟一個鬼似的。
“好俊的功夫!”
不少人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拍手。來人沒有說話,而是抱著肩膀,走到了辯論場上,看了看周嘉謨,搖搖頭,又到了顧憲成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頭。
“年輕人仗義執言,敢作敢為,很不錯。”
顧憲成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可是人家誇獎自己,哪能不識抬舉,連忙道:“先生謬讚,晚生無能,才疏學淺,被人駁斥的啞口無言,慚愧,慚愧!”
“你是該慚愧!”來人臉色突然變得嚴峻,不無嘲諷道:“你不是才疏學淺——你是沒有膽子!”
顧憲成瞪大了眼睛,哪個年輕人沒有火氣,來的這個傢伙,也不知道是誰,怎麼敢小覷自己?要是沒有膽子,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替海瑞說話嗎?
不自覺間,他的眼睛就立了起來。
來人滿不在乎,大馬金刀坐在了椅子上,把寶劍往桌上一扔。
“你不要不服氣,知道你為什麼輸嗎?就是因為你沒有膽子,沒有海剛峰一般的冰心鐵膽,被這個……”來人一指周嘉謨,怒斥道:“就是這個顛倒黑白的小人,他把你嚇住了,嚇得你不敢說實話!”
這話一出,不止顧憲成,連周嘉謨都怒了,往前走了幾步,厲聲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敢不敢報一個名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藏頭露尾,信口雌黃!”
“哈哈哈,有什麼不敢的,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何心隱!”
在場的茶客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麼含義,可是顧憲成卻一清二楚,他師從心學前輩,何心隱的事蹟早就耳熟能詳,降服倭寇,剷除奸黨,何心隱雖然身為一介江湖人,做的都是朝廷大員都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在數年前,這位何大俠突然消失了,讓好些人都倍感失落,沒想到竟然在京城碰到,顧憲成滿肚子的怨氣早就跑沒了,反而像是粉絲見到了偶像,手足沒地方放,激動地一躬到地。
“晚生拜見夫山先生!”
周嘉謨並非心學的直系弟子,對何心隱只是聞名,卻沒有什麼尊重,他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夫山先生,您是前輩高人,晚生自當敬重,只是先生方才所言,學生有些不明白,還請您賜教。”
何心隱懶得看他,目光對著臺下的茶客,漫不經心道:“你剛剛所說的那一套,根本就是強詞奪理,狗屁不通。口口聲聲講綱常,講君父,還說聖人教化,沿襲千年,都是如此。如果三綱五常,當真是千年不移,萬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