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眨巴,才慢慢合上眼睛。其實她午間才睡過一次,睏倦的時間並不多,只是覺得這樣相處十分愜意,她睡著了,還會有個人時不時看看她,雖是連床都沒有,卻比被被褥包裹著還要安心。
唯有的一點顧慮,便是她擔心石寡婦牽掛,想早些歸家。又想到石寡婦說過晚了便別回來的話,想來她見到雷雨天氣便會知道自己為何未歸,便不會太過焦心或是誤會了。
天色微明時,天空被洗滌出寶石般的湛藍色。雨水徹底住了,樹葉積攢了許久的水珠一滴滴滑落到瓦片上,發出悅耳的響聲。屋簷下的鳥巢中,兩隻幼鳥探出頭來,望著院中偷偷溜進來的三花老貓嘰嘰咋咋叫了起來。
阿媛循著鳥叫推窗往外看去,那貓兒正歡快地去追一直蹁躚的蝴蝶,淋過雨水的鬆軟土地被它踩出一個個梅花似的爪印。
阿媛吸了一口帶著清新水霧的空氣,想到以後是不是會住在這裡,頓時唇角彎彎。
忽聽背後的顏青竹道:“傘好了呢。”
回頭見他拍拍已熄了火的爐壁,如釋重負地一笑。
阿媛也是一笑,時間如滴漏,看似滿載,不知不覺也就流逝了,甜蜜的時光總是顯得短暫,還有很多很多話沒來得及說呢。
顏青竹從臥室取了一個小箱子出來,放到桌上。
“阿媛,忘了跟你說了。那些錢,我收到這箱子裡面了。對面的房子空了,我怕放那裡不安全,就放到我家裡來了。”
阿媛知道了他說的是那二十六貫錢。想到宋明禮的那些錢也在裡面,過了這麼長時間,也該去還他了,可當下回去又不便抱這麼個沉甸甸的箱子。
“青竹哥,這些錢還是先放你這裡吧,等我需要的時候再來取。”
顏青竹笑著應了,看著外間天色,知道她要走了,頓時有些依依不捨。
顏青竹送阿媛至門外,兩人便一齊看到落在門口地上的竹簍。阿媛想起昨夜驚慌地撲倒他懷裡的情形,心頭又撲撲跳了起來。
“阿媛,我送你回去。”顏青竹拾起竹簍,拿窗邊搭著的一塊布仔細擦了擦。
阿媛低頭絞了絞袖口,臉上浮起淡淡紅暈,低聲道:“不用了。”心頭有些惱恨自己沒出息,都認識十多年了,有什麼好害羞的?
半晌沒聽見顏青竹說話,又抬頭小心地看看他,只見他眉頭微蹙,好似有些失落。
阿媛小步朝顏青竹靠近了些,解釋道:“我還守著孝呢,走在一起讓人家看到了不好……你回頭來石嬸子家……我下廚。”
顏青竹彎起唇角,露出一點白白的牙齒,眉梢眼角也都舒展開來,漾起悅色。
“好!”他馬上便應了,好似怕她開了玩笑不認一般,伸手將她的腕子抬了起來,將竹簍的提手送到她掌心,又握住她的手背將她手掌蜷曲起來包住那提手,終是柔聲道,“路上小心些。”
回去的路上泥濘一片,阿媛一手提著簍子,一手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著。顏青竹假意在籬笆邊忙活,實則是瞧一瞧她走遠的背影。
手上似乎還有餘溫,教阿媛走幾步就忍不住彎一下唇角。又怕有過路人看見,便索性低著頭走。
阿媛漸漸走至村中,路上已是踩下不少大大小小的腳印。抬眼望向山間田埂,稀疏的翠綠間穿梭著一個個彎腰忙碌的身影。
暴雨後最怕積水和秧苗倒伏,這一日的村民只怕有的忙碌。
清晨的路上,大概只剩下她這麼一個閒人了。
就快走到石寡婦家門口了,阿媛見到路上零零散散落著一些果核,上面還粘著一些未被食盡的金黃果肉。
是枇杷。
誰沒事兒往路中間扔這個呀?要扔該朝路兩旁扔才是。遇到眼神不好的人,一跤踩滑可不是好事。一定是村裡小孩子乾的好事。——阿媛正低頭瞅著,前面的光亮一下被擋住了。
“媳婦兒……媳婦兒……”阿媛嚇了一跳,猛然抬頭,一個二十多歲光景的小夥子正站在她面前。說是二十多歲,其實也只是靠他高大的身量,健壯的體格,成熟的五官,以及一身沉穩的灰藍色衣著模糊辨認出的。
至於此人的神情舉止,尤其是臉上與他體態甚為違和的憨笑,還有他明顯低沉成熟卻還莫名帶著些童稚氣息的聲音,足以讓人一眼便斷定他並不是個正常的人,又或許他是在裝瘋賣傻。
阿媛嚇得退後一步。
“媳婦兒,媳婦兒,你吃,你吃。”呆傻的男人一把伸出手來,不知何時,手上多了幾個又大又黃的枇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