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2 / 4)

小說:飢餓的盛世(出書版) 作者:

通無阻。乾隆朝大臣的地位,比雍正朝,又有大幅降低。

歷代帝王都期待名臣、功臣、忠臣的出現。比如雍正就屢屢稱他的臣子李衛、田文鏡、隆科多等為“國家偉器”“朕之功臣”“不世出之忠良柱石大臣”“真聖祖皇考忠臣,朕之功臣,國家良臣。真正當代第一超群拔類之稀有大臣”。

然而乾隆卻提出了一個著名的理論:“奸臣”固然並非國家幸事,“名臣”的出現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乾隆認為,臣權的上升就必然意味著君權的低落。“名臣”往往出現在國家出現危機,君主大權不獨攬之際。許多名臣做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扶國家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但同時,名臣的出現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君主的無能和朝綱的混亂。對張居正這位明代的名臣,史評大抵功大於過,他卻大不以為然,說:“大臣強辭立威,逆行罔忌,實為弁國紀。神宗竟爾任其施為,雖童昏不應若是。”

為了消除尹嘉銓所做《名臣言行錄》的影響,乾隆特下長詔斥責尹嘉銓的“名臣論”。他說,“朕以為本朝紀綱整肅,無名臣亦無奸臣”,“乾綱在上,不致朝廷有名臣、奸臣,亦社稷之福耳”。如果“社稷待名臣而安之,已非國家之福”。意思就是,在真正有作為的皇帝統治下,不應該有為患作亂的奸臣,同時,也不應該有彪炳史冊的名臣,只可以有唯命是從、辦事敏捷的奴才。

雍正皇帝既深刻陰鷙,又有天真淋漓的一面,冷起來一塊冰,熱起來一團火。嚴肅起來,誰也不敢喘氣;高興起來,有時又沒大沒小。他在李衛的奏摺上批過這樣的話:“好事好事!此等事覽而不嘉悅者除非呆皇帝也!”給年羹堯的硃批有這樣的話:“從來君臣之遇合……未必得如我二人之人……總之,我二人做個千古君臣知遇榜樣,令天下後世欽慕流涎就是矣!”他對大臣固然以苛刻聞名,但對某些投脾氣的人也有熱情如火、視如朋友、信任不衰的一面。比如對鄂爾泰和張廷玉。

但乾隆卻極重君臣之別,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從來沒有與大臣們建立起什麼私交。也許晚年的和砷算是唯一的例外。

對於大臣的“好名”之習,乾隆和父親一樣向來痛恨。乾隆十九年(1754年)他訓斥陝西巡撫陳宏謀:“嗣後倘不思痛改前非,遇事苟且掩飾,仍蹈沽名釣譽之惡習,必不能逃朕洞鑑,恩再邀寬典也。”

在打擊限制大臣“好名之習”方面,乾隆不但學習了父親製造冤獄的辦法,還有所創新。

傳統社會有一個不成文的政治習慣,就是那些政績卓著的地方官離任後,當地官民往往會透過送萬民傘、立碑、建祠等形式加以表彰和紀念。然而乾隆皇帝卻通令各省,將各地的去思德政碑“概行撲毀”,並嚴禁為官員建造生祠。在他的嚴令下,全國各地紛紛將康、雍以來所建祠堂、石碑摧毀,僅雲南、山西兩省,就近六百座。乾隆認為應該由皇帝壟斷所有的偉大、光榮、正確,不給其他人留一點榮譽空間。乾隆皇帝所需要的,不是站立著的大寫的人,而僅僅是工具和奴才。

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四月十七日,尹嘉銓案審結。在“妄比大賢,託名講學,謬多著述,以圖欺世盜名,又復妄列名臣,顛倒是非,隱啟朋黨之漸”的罪名之外,乾隆還審得尹嘉銓犯有許多其他不可饒恕的“大罪”:

尹嘉銓在書中寫有“為帝者師”四個字。乾隆嘲笑他學習淺陋,讓大臣們評論,他“能為朕師傅否”?

尹嘉銓自號“古稀老人”,“古稀”二字典出杜詩“人生七十古來稀”。不巧乾隆帝也恰逢七旬大壽,自稱“古稀天子”,又寫了《古稀說》頒示天下,把“古稀”壟斷了。年逾七十的尹氏以此自號,被認為是“僭妄”。

乾隆十分欣賞明太祖廢除相權之舉,認為這一劃時代的創舉,大大提高了君權的穩定性,實在是造福百世萬代帝王,因此,他十分反感人們把清代的大學士習慣性地稱為相國。尹嘉銓在自己的著作中屢稱大學士為“相國”,乾隆批評說,宰相之名久已廢置,本朝自皇祖、皇考以至朕,太阿在握,權柄不移。在朝大學士,作用不過是承旨記錄,有哪件事曾藉助大學士的襄贊?

既然尹氏犯了如此多的“大罪”,大學士、九卿等在反覆審訊後,奏請將尹照大逆律凌遲處死,親屬照律緣坐,也就是說,16歲以上的子孫都要殺頭,家中的女人們以及16歲以下的子孫要發配為奴。不過乾隆大仁大德,加恩免其凌遲,改為絞立決,親屬一併加恩免其緣坐。

同時命各省查繳銷燬尹著述或編輯的著作,他在各地的碑崖石刻及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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