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把茶杯端起來並不喝,她這些年的隱忍並不少,也不至於在這節骨眼和她發作,她用茶杯蓋子撇去浮沫,淡淡道:“我們如今一同待在這兒,打斷骨頭連著筋,我不和姐姐們分親疏遠近,你們也沒必要和我生分。”
鄭氏去打圓場:“坐在一塊兒就是有緣,咱們要緊的還是想想賑濟災民的對策,上頭確實要送賑濟糧,只是到了咱這不知道還要幾天,這戰事也不知道該打到猴年馬月,城裡的餘糧不多了,咱們也勻不出那麼多分出去啊。”
鄭氏已經把話頭岔開了,胡氏緊接著說:“可不是呢,聽說遠一點的村子裡已經開始易子而食了。”神色中頗多不忍之色。
戰亂饑荒或者是瘟疫,都是嗷嗷待哺找朝廷要賑濟糧的嘴,明珠初來乍到,看著鄭氏成為命婦的中心她並不覺得奇怪和惱怒,鄭氏是個懂規矩的,轉過頭來看著明珠:“咱們都聽郡主的安排。”
明珠擺了擺手:“姐姐這不是和我客氣了麼,我初來乍到,對這些一概不知,自然還是要聽姐姐的裁奪,如今嚴大人賬上能支一千兩出來,就拿給姐姐去賑濟災民了。”
明珠的話一出,四下都安靜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明珠這次能一口氣能掏出的錢當真是一筆巨資,果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京中的油水不是她們想象的那般多,只是下一句,明珠又道:“爾雅,我的妝奩盒子裡還有些收拾,你拿出去典當了,和賬上的銀子湊一湊,估計一千兩是有的。”
這一席話就讓命婦們肅然起敬起來,鄭氏輕聲道:“郡主的遠見卓識我等望塵莫及了,郡主高義,妾身佩服。”
明珠的淺笑無端就讓人覺得可親,她淡淡啜飲了一口茶水,輕聲說:“我不過深宅夫人,哪裡懂得這些,只知道治國□□這都是爺們的事,我等也只能替他們平定後方了,世人瞧不起女子,只認為我們不過是相夫教子罷了,可我們能做的事兒多了,不單單侷限於此。”
三言兩語就把鄭夫人胡夫人說得心服口服,可柳氏卻立著一雙杏眼道:“郡主好本事,慣會邀買人心的,殊不知就算這筆錢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得來的,不過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在鄭姐姐眼裡都成了高義,是該說鄭姐姐目光短視,還是說郡主手段高明呢?”
她若是三言兩語間諷刺兩句也就作罷了,如今連帶著嚴鶴臣一同說了進去,明珠心裡確實不爽起來,嚴鶴臣在外人眼裡的確是奸臣佞臣,皇帝親小人遠賢臣的威名早就傳播出去了,可她作為身邊人卻瞧得一清二楚,嚴鶴臣愛惜民力,在國事上殫精竭慮,鞠躬盡瘁,平白擔著佞臣的名號也就罷了,竟然都有人堂而皇之的在她面前說壞話。
明珠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目光像輕飄飄的落在她身上,柳氏原本並不畏懼眼前這個不過剛十八歲的小女郎,她笑得溫潤,像是麵人似的沒脾氣,想來也不是個有主意的,沒料到這眼鋒落到自己身上,竟然像是藏著冰渣子的刀刃兒,一下子就捅進心窩裡,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明珠在宮裡呆的久了,主子懲治奴才的手段瞧得多了,她沒把這個柳氏放在心上,也斷然不能允許她欺負到自己頭上。
“姐姐說笑了,若說搜刮民脂民膏,那可比不上副都統了,神策軍裡多少爵位是買官賣官得來的,姐姐比我還清楚呢吧,您和副都統關上門沆瀣一氣,可別拿別人當傻子,這事兒若是查起來,雖然費些周折,可也不礙事,若您覺得必要,咱們就找人來給您討個說法,免得說我汙衊忠良。”她一口一個姐姐叫得親切,可柳氏卻脊背上生寒,這好性子的莘樂郡主果然不是想象的那般可欺,她和她那夫君簡直像兩尊瘟神,一個活閻羅,一個笑面虎,一個從內到外都冷著,一個表面綿軟,內裡頭像刀子一樣,她勉強笑笑:“郡主打趣了,咱們都是為主子辦事,食君俸祿,為君分憂,哪能有不臣之心呢,您說是不是?”
見她服了軟,明珠也沒有乘勝追擊,給她一個臺階:“這是自然的了。”這話茬也沒有繼續往下接。而鄭氏和胡氏卻對明珠的好本事歎為觀止了,這柳氏就是個滾刀肉,從來也沒人能在嘴皮子上頭贏了她,能讓她吃癟之後還心服口服的只怕也只有明珠了,這位宮裡來的郡主不愧是嚴大人的夫人,四兩撥千斤的本事和嚴鶴臣直來直去當真是互補得很。
諸位夫人又稍坐了一會兒,說了說如何賑濟災民,就一起嚮明珠請辭了,明珠送到院子裡,而後讓爾雅把人送了出去,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頭坐下來只覺得心力交瘁,她本來不是個擅長虛與委蛇的人,這些確實也不難學,知道她們的喜好就能對症下藥,只是她不是這樣八面玲瓏的性子,強撐著能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