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最害怕的就是先帝讓你出征,可後來哀家漸漸想明白了,你不可能一輩子活在哀家的庇護之下,早晚有一天,需要自己去走出一條路來,既然這樣,何不早一點走,至少哀家還能看顧些許,皇帝你說對不對?”
東方溯垂目道:“母后所言極是,但予恆與兒子當年不同。”
“有何不同?”
“當年衛氏母子把持朝政,專橫獨行,咱們母子無依無靠,只能以身犯險,現在內政安寧,至於外政,朕有生之年,一定會替予恆和予懷平定天下,四海歸一,無需他們去犯險。”
“皇帝可以保證今後十年、幾十年,一直內外安寧嗎?”陳太后的容顏在氤氳升起的茶霧中有些模糊,“不能,與其到時候讓他們手忙腳亂地去應對,不如早一些歷練起來,有老九和張相護著,當不會有事。”
東方溯漠然不語,他知道陳太后的話有理,但還是不打算讓予恆出征。
陳太后看出他的心思,長長嘆了口氣,“哀家知道,皇帝是為了予恆好,但皇帝想過沒有,這真是予恆想要的好嗎?”
第一卷 第八百八十八章 出征在即
東方溯示意張進將已經冷掉的茶拿下去換一盞,“母后這是何意?”
陳太后望著燭光著蜷曲焦黑的燭芯,嘆息道:“回想當年,哀家何嘗不是為了皇帝好,結果卻弄得眾叛親離,差一點母子永不相見。兒孫有兒孫的路,就讓他們自己去走吧;若予恆真能在戰場中歷練出來,對皇帝和大周都是一件好事。”
東方溯沉眸不語,他明白陳太后的意思,也知道她說得沒錯,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就這樣送去充斥著戰火與死亡的戰場,實在放心不下。
“再多說一句,如果當年哀家阻止皇帝去西楚,今日你我又豈能安然坐在這裡;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完這話,陳太后起身道:“好了,該說的哀家都說了,皇帝自己斟酌吧。”
見她要走,東方溯還沒說什麼,馮川倒先急了起來,暗自朝陳太后使了個眼色,後者卻彷彿沒見到,徑直道:“扶哀家回去吧。”
當著東方溯的面,馮川不敢多言,低頭撫著陳太后離開承德殿,在走到無人之處時,馮川不悅地質問道:“陛下明明已經動搖,為什麼不趁機說下去,好坐實這件事?”
馮川的無禮令陳太后怒火叢生,不過身在宮闈幾十年,早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淡然道:“說話也好,做事也罷,都要講究一個度,一味窮追猛打,反而容易壞事。”見馮川一臉狐疑,她又道:“皇帝是從哀家肚子裡爬出來的,沒人比哀家更清楚他的性子,放心吧,這件事八九不離十。”
馮川眼眸微眯,寒光在眼中若隱若現,“最好是這樣,否則太后這日子可就過不安生了。”
陳太后微微一笑,徐徐往靜芳齋走去,裙幅在身後逶迤,如一片巨大的蛾翼……
無論是陳太后還是馮川,都沒有發現站在一株桂樹後面的容氏,直至他們走得不見蹤影后,容氏才從樹後走出來,面上滿是疑色。
她今夜睡不著,就獨自出來走走,沒想到竟意外看到這令人吃驚的一幕。
她知道馮川,原先只是靜芳齋的一個粗使太監,前陣子才被調到內殿侍候,她昨日去靜芳齋請安時才剛見過,一副小心謹慎,很懂規矩的模樣,與剛才判若兩人,要不是聲音實在太過熟悉,她幾乎要以為不是馮川了。
剛才見到的那一幕,實在太過詭異了,馮川咄咄逼人的那副樣子,簡直好像他是主子,陳太后……是奴才!
容氏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裡面一定隱藏了天大的秘密,如果自己能查清楚,說不定能得陛下歡心。
想到這裡,容氏興奮不已,她雖然得以回宮,但也僅此而已,這幾年來無論她怎樣獻殷勤,都未得東方溯正眼相看,更不要說召幸,日復一日地獨守空房,如今驟然有了這麼一個機會,她怎麼能不歡喜。
夜,永遠是最能掩蓋罪惡的……
一切終如陳太后所料,東方溯同意了予恆的請求,許他隨軍出征,出征日子定在九月初十,重陽節後。
予懷知道後,也很想跟予恆一起出徵,兄弟二人並肩作戰,共同踏平應天,為予瑾報仇,無奈他是太子,必須留在金陵,只能暗自羨慕。
入秋之後,天暗得越來越早,申時剛過,就已經黑沉沉一片,需得點燈才能看到;予懷剛踏進漪蘭殿,便看到慕千雪在燈下縫衣,笑道:“母妃,您又在給大哥做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