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安樂公的年紀,正正比咱們大晟朝長三歲呀。”秦貴人拍手笑道,“大晟國泰民安,那安樂公還不就一直虛長了下去?”
鄭嵩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刮刮她的鼻子,“你這滑頭。”說著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在地上籠出一片陰影,十一年過去,沉湎酒色的帝王生活已讓他的眼神變得渾濁,面容鬆弛下來,便顯出了一個花甲老人的頹態。
“既已十五,便該加冠了。”鄭嵩說話的時候,眼睛卻盯著阿寄,“朕記得他們靖朝的宗室都是十五加冠,是也不是?”
阿寄倉皇地低下了頭,點了點。
“朕關了他這許多年,他心中怨言想必不少吧?”
阿寄這回有些猶豫,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鄭嵩打量著她那似乎因害怕而有些蒼白的臉頰,忽而笑了笑,“不過你這上面寫著,他連牡丹花都不認識,這似乎也太不體面,叫人說出去,道朕虧待了顧氏,那可不好看。待給他加了冠,朕也尋思著給他找個師傅,教他點道理——”
秦貴人此時閒閒地插了句嘴:“陛下給他吃,給他穿,給他那樣一座大房子住,哪裡還虧待了他了?”
“婦人之見。”鄭嵩聽了這話,似乎心情愉悅起來,“如今關東蠢蠢欲動,只盯著長安的安樂公邸,一旦這邊出了岔子……自己捧著皇帝,總好過讓旁人捧著皇帝,這道理你都不懂?”
“什麼皇帝,不是您自己麼!”秦貴人猶不服氣。
“是是是。”鄭嵩哈哈大笑,回頭看向阿寄,笑容復悄然地凝住了,“我將你放在他身邊近九年,你也不鬧事,他也不鬧事,反而還叫我有些為難呢。”他輕輕哼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相信你,對吧?”
阿寄咬著唇,點了點頭,然後雙手伏地,叩頭下去。
“你也知道,即使有一日他都自由了,你也不可能自由的,對吧?”
阿寄俯伏於地,一聲不響。
***
一根簡單得幾乎是粗糙的木簪,彷彿只要手指多摩擦幾下,那花紋也就要磨平了。
木簪的另一端是鈍的,不能刺破任何東西。顧拾並沒有什麼別的打算,只是當他注意到這點時,他總難免還是會想,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會給自己一點希望的。
半歲登基,三歲禪位,十一年軟禁,他原該是個沒有脾氣的人了才對。畢竟亡國的時候他尚什麼都不懂,待到他半懂不懂的今日,舊的人事已全非了。
不,這樣說也不對。三歲以後,他所見的一切,便只有黑暗、牆壁和枷鎖,哪裡還有什麼新舊之分——只除了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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