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想找事,事偏找我,經過握椒殿的宮門口時,我被人攔了下來。
應妃上下打量我幾番,皮笑肉不笑道:“妹妹獨自一人風風火火的,是要到哪裡去啊?”
“見過應妃娘娘。”我略一施禮,剛屈膝,便針扎般的疼。
“喲,妹妹幾時這樣客氣了?——你,愣什麼愣,還不快堆,不堆得像人那麼高甭想起來!”
我皺眉,忍了忍還是淡淡開口:“好好的一雙纖纖手,被雪摧殘了未免可惜。即使皇上出來看到了雪人,得知姐姐的做法也未必高興。”
應妃冷冷一笑,語調尖酸:“真是改不了多管閒事的毛病,你若不嫌煩,大可再帶回宮去,反正本宮不缺奴才,看你能帶走多少個?”
有一個瞬間,我當真想一個巴掌摑在這張臉上,閉目順了順氣,抬步便走。
“等等!你——”應妃突然拔高音色:“皇上召你去上書房?!”
已走出兩步的我回頭,應妃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情,想必終是意識到,這條路只通往兩個地方,不是她這裡,就是上書房。
我面無表情道:“無詔。”
應妃先是訝異,繼而不解,最後接連呵笑幾聲:“呵,呵呵,原來如此。”
她將雙手從暖手籠裡抽出來,籠袖丟給身旁的煙花,自己抄手負在胸前,指甲塗染的血蘭花汁迎著朝陽,點點旑旎。
夜神留霜,還留不留得住男人的心魄?
我收回無益的神思繼續走,站得時間長了,好一些的膝傷又開始疼。
嬌柔的語調從背後追來:“聽說妹妹今年的省親被皇上罷免了,哎,真是可惜,本宮每年有兩次省親呢,若能分一次給妹妹也好啊。”
是啊,世上的事,總有許多不公。
應妃沒有攔阻我,想必是等不及要看我闖進上書房了。我也心知,即使司徒鄞不計較,太后知道了不會輕縱我,群臣知道了,也免不了口誅筆伐。
後來想想,我那日真是吃了糊塗蛋,如何就被思家的心情蒙了理智,做下這種蠢事?然而當下時刻,我一心只想著省親,義無反顧推開了上書房的大門。
上書房中,司徒鄞龍椅裡微倚著身子,議事的清肅神情是我不曾見過的。他面前一張寬大玉案,下首站著兩位外事大臣,都是一副被我嚇到的模樣。
我神色不動,行叩拜大禮。
司徒鄞同樣不動聲色,看我一眼,居然八風不動地扯起謊來:“比說好的時辰早了些,不過也好。兩位卿家先退吧,咱們明日再議。”
雕花門闔上,司徒鄞的扳指扣得玉案玎琅作響,“你自己起來還是我過去?”
我麻利地站起來,避開他的眼,單刀直入道:“我為省親的事情來。”
“嗯,過來磨墨。”他修長的食指點著硯臺,優美而斂力,像極一隻握劍的手。
我從無關緊要的地方斂迴心神,步伐未動。
“你知道,”又是嘆氣,司徒鄞清亮的眸子轉著光彩,“我不會為難你,你的腿尚未全好,如何回去?”
我不領他的情,“這是我的事。”
“一年就這麼一次機會,我在宮裡,我母親在家中一無兄長可靠,身邊妹妹還小,只能終日盼望離家的兒女。我也並不多求,但是屬於我的,希望皇上不要拿走。”
說著說著,我有些氣急敗壞,除了失落,還有一分為他的不理解。
到底是習慣了殺伐決斷的君王,喜歡按自己的想法做決定,不會考慮他人半分。
司徒鄞不急不躁,歪頭閒閒發問:“你是在同我鬧彆扭?”
我氣悶:“我在說——”
話未完,司徒鄞倏忽長身而起,神色冷鬱向我而來。
下一刻,我的眼睛跟不上閃動的袍影,再眨眼時,面前已然無人,肩膀被他提起,後掠數步。
一隻漆黑袖箭穿過我剛剛站立的位置擲進柱中,尾羽輕顫,如龍低吟。
司徒鄞緊緊護我在懷,眼色如鷹盯著南面的窗子,呼吸近乎於無。
那一剎,除了籠在身邊的淺淡藥香,我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窗外一條黑影閃過,緊接著有人高喊:“有刺客,保護皇上!”
一巡人撞了進來,領頭的是侍衛長張路,一臉戒備之態,警惕地觀望四周。待確定安全,張路抱拳跪倒:“屬下失職,罪該萬死!皇上可無恙?”
司徒鄞慢慢放下手臂,扣住我的手腕帶至身後。“你是該死。找不到人,便不是死這麼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