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謹慎地前後看了一眼:“公子放心,大人的飲食卑職全都提前嘗過,確保沒事才給大人用;而看守大人的獄卒,也都是這些年卑職暗暗培植起來的心腹,絕不會混進外人來。”
蘭芽便也點頭:“我走之後,靈濟宮和西廠會交給藏花。你但凡有事,都去找他。防範暗招子,他的經驗比誰都豐富。”
。
終於進了大牢,一股子陰冷腐爛的臭氣迎面而來。
自從有了身子,蘭芽只覺自己的鼻子比從前好使了許多倍。有幾回從小膳房門前經過,都能清楚地聞見庖廚炒菜是先放了蔥花,還是先烹了蒜。
於是這一股子臭氣襲來,她倒沒吐,卻眼裡忍不住了淚。
她這只是冷不丁聞聞,可是那個宛若
冰雪一樣的大人,卻要日日在這泥垢之中,整整一年,他如何受得了?
深吸口氣,走進天字號牢房。
天字號都關押的是要緊的犯人,一般都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員,或者是皇上御筆親圈了的重罪犯。
轉過幾個拐彎,終於隔著牢欄見著了司夜染。
牢房中只關著他一個人,雖則簡陋,還算乾淨。地上鋪著乾草,上頭有一卷鋪蓋。地面上還有一張桌椅,雖然已是油漆斑駁,可好歹桌子腿兒還是齊的。
蘭芽這便瞧出來衛隱的深意來:這件牢房在過道最盡頭,沒有前後左右那麼多牢房裡的人用眼盯著,方便說話。
衛隱便親自將獄卒們都帶出去。
蘭芽這才走到牢邊,伸手扶住了牢欄,輕輕吸了吸鼻子。努力朝她微笑,卻還是會未語淚先流。
他褪去了官服,穿著一件白色的粗布囚衣。髮髻也打散了,長髮從左右肩頭披散下來。
可是饒是如此,他卻也紋絲不亂。衣裳雖是粗布,卻被他整理得一個褶皺都沒有,倒不亞於曾經的華服在身;便是垂散的長髮,也無旁的牢犯那般乾枯如柴,凌亂不堪,而是依舊玄黑潤澤如絲緞,行走之間髮絲微揚,別有一種飄逸出塵之美。
他走過來,淡色的眼睛裡含滿了溫柔,不再像冰,只像是月光之下盈動的水色。
“噓……別哭。”他伸手也捉住牢欄,卻是將她的小手覆蓋住,包在掌心。目光含笑向下移去:“孩子會跟著你一起傷心。”
蘭芽便深吸氣,死死忍住。只抬眼用力地細細打量他,彷彿要將他的容顏鬥毆刻入心版。未來的一年,她將以此時的記憶為慰藉,所以她連眨眼都捨不得。
“大人……你,好麼?”
“嗯。”他垂手展示了一遍自己:“瞧,我還長了點肉。”
蘭芽含淚笑起來:“什麼?原來這詔獄還是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他深深凝視她:“可是你,怎麼敢瘦了?”
蘭芽哼了一聲:“誰說我瘦了?不信稱我的分量,長得才嚇人呢。”左右望望,壓低聲音儘量靠近他:“不是我不好好吃飯,是你的孩兒將我的飯食都給搶走了;我瘦了,他卻八成正拍著小胖肚子,得意地笑。”
“哈哈……”司夜染實在忍不住,低聲笑開。
兩人都在笑,誰也不說難過的事。誰也……不提分別。
她再深吸口氣,凝望住他:“一年很短。”
“是啊。”他便也傲然挑了挑長眉:“想想你到我身邊來,已然兩年。若再加上你我從前的相處,那就更長了。一年算什麼。”
蘭芽深吸口氣:“所以,大人,我們玩兒個躲貓貓的遊戲,好不好?下一次,我會一年之後重新出現在大人面前。”
她低低垂首,努力道:“到時候……多帶一個人來,一起,接大人回家。”
司夜染手上忽地用力,死死攥住蘭芽的手,將她手背都扣疼了
可是他面上,依舊雲淡風輕:“是隻帶一個來麼?”
蘭芽傻了傻:“嗯?”隨即又問:“哦,大人是說月月麼?好,我也會帶月月一起來。”
司夜染便笑了,手上的力道便緩緩洩了下去:“好。”
她還不知道……
到時候,就讓這多出來的一個人,給她在最艱難的時候,叫她驚喜一下吧。
衛隱悄然走來,低聲提醒:“公子,時間差不多了。”
蘭芽便含淚一笑,翻腕反攥住了司夜染:“大人,記得哦,一年之後再見,你不許老,更不準瘦。”
司夜染終是忍不住將手臂伸出牢欄,短促卻用力地擁抱了她一下。
“記著我的話:把心放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