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殿試便都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誰人還敢說能左右得了皇上的意志了?
況且小寧王與司夜染有世仇,他自然不應該叫秦白圭得中才是啊歡!
小寧王搖著扇子掩住口,笑得磔磔有聲:“孤王可沒這個意思。科舉是為國取仕,總歸是為了大明朝廷好。大明是我朱家天下,孤王跟皇上一筆可寫不出兩個朱字來。”
鄒凱便一眯眼,不敢輕易說話了。
小寧王笑:“鄒尚書啊,你現在已是騎虎難下。誰讓這麼巧人家賈魯就是順天府尹呢,他就得當這個監臨官,你跟他鬧僵了,便也等於要跟萬安過不去……萬安好歹也是內閣首輔,你這位吏部尚書跟內個首輔鬧得不愉快,豈非得不償失?更何況,萬安背後還有貴妃娘娘。那老婦一旦發起雌威來,是誰能擋得住的啊?”
“如此說來,下官是不得不放這個秦白圭進門了?”鄒凱頗有些不情願。
“你放不放秦白圭進門,關鍵實則還是在秦白圭自己。他若是個庸才,你想怎麼拿捏他都沒問題;可惜誰讓這個秦白圭著實是個大才,那斐然文采是誰人都掩蓋不住的呢?”
“可是倘若放了秦白圭進來,那豈非叫司夜染太得意!”鄒凱憤憤。
小寧王瞧著鄒凱那不甘心的樣兒,便又笑起來:“誰說叫秦白圭中了,就是叫司夜染得逞所願?“
這話說得極有玄機,鄒凱便忙上前一步:“王駕千歲的意思是……?”
小寧王扇子掩著嘴,笑得天真無邪:“這世上最難拿捏的就是人心,那秦白圭尤其是有一把傲骨的,又豈是司夜染情意能拿捏的住的?鄒尚書你何如順水推舟,反倒助那秦白圭青雲直上,叫他羽翼一點一點豐。滿起來,便有能力掙脫開司夜染的鉗制。終有一朝兩人能於朝堂之上並立,你說到時候秦白圭會不會用盡了自己的能耐,也要報與司夜染從前的仇呢?”
“鄒尚書,養虎為患的故事你必然比孤王懂得更多。就讓它反過來用在司夜染身上了,不是比咱們額外再去尋只虎崽,再要從頭養起,更要便利得多?”
鄒凱恍然大悟,噗通跪倒:“多謝千歲,真是醍醐灌頂,叫下官茅塞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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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闈放榜之日,正是金桂飄香。
順天府中榜舉人皆應順天府尹賈魯親設的鹿鳴宴。席間舉子們皆開懷暢飲,飲至半酣,開懷者舉杯高唱《鹿鳴》詩,幾人搭著肩膀一起跳魁星舞。
若是不開懷者,則會泣訴自己十年寒窗苦讀,終得高中舉人,回家亦可告慰列祖列宗。
更傷心者,是情知自己年紀已大,或者學識有限,接下來是怎麼也沒機會再考過會試,更別提殿試了。自己這一生求學仕途已是到了頭。況且雖說舉人已經有資格錄名於吏部,可以排隊等著官員的空缺……可是當真有機會等到的,終歸是鳳毛麟角。可能自己終其一生,也只能走到這一步。今晚便是一生之中最最得意得夜晚,過完了,便再也沒有了。
一院子的斯文人,今晚上是又唱又跳,又歌又哭。陳桐倚也歡快地加入其中,且迅速將舞步翻新,加入西域胡旋舞的風格,跳得不亦樂乎。就連一向持重的林展培也被陳桐倚拉入戰團,與一眾士子舉杯祝酒,引吭高歌。
滿院子的人裡頭,依舊能保持常態的也只有兩個:賈魯、秦直碧。
賈魯也是愛熱鬧的性子,可是好歹他今兒是東主,又是朝廷命官,不能一起鬧得太出格。而舉座之中,唯有秦直碧一襲藍衫,清清靜靜看著這一切,也不悶,不時給自己還斟一杯酒,淺淺啜著。
賈魯便將自己桌子上一道菜端起來,親自送到秦直碧桌上。秦直碧忙起身:“多謝府尹大人。”
賈魯眯眼望秦直碧:“秦解元,此次京師秋闈,你高中第一。怎地這鹿鳴宴上,你卻如此鬱鬱寡歡?”
秦直碧微笑:“雖寡非鬱郁。大人見笑,學生實則自得其樂。”
“舉世皆醉你獨醒,哦?”
秦直碧一笑避過賈魯言語中的鋒芒:“非也。學生毫不追求遺世而獨立,也並非不肯從俗,只是學生深知自己的性子,不善歌舞,便當個看客好了。更何況秋闈剛過,春闈就在二月,已在眉睫,學生便不願縱著自己沉湎於這一場酒醉裡去。”
“說的好。將來
朝堂之上,本官等著你並肩稱臣。”賈魯親執酒壺,為秦直碧滿了一杯酒,兩人對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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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九月,秋涼便來。
蘭芽拜別皇帝,執使節出京。
十里長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