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瞪圓了眼睛盯住蘭芽。
蘭芽明白他驚懼何來,便嘆了口氣道:“……彼時我也不明白大人為何在那處等我。可是現下卻是懂了。為何一處‘驛站’卻規模與守備堪比城池,內裡的行商又是人歡馬叫,那般形形色色。於是我知,那處‘驛站’便是大人的一處秘密營盤;而那些化妝成商旅的,都是大人手下。”
二掌櫃無言以對,只能躬身一禮:“公子睿智。”
。
住店的“旅客”都悄然起身,個個都是好手,那麼些沉重的銀箱被他們悄無聲息地迅速搬空。
不用蘭芽吩咐,那些“旅客”便訓練有素地各自登上船隻,值守押運。
立在江堤水岸,借滿天明月目送船隻扶搖北去,蘭芽心下感慨萬千。
背後聽得沉重呼吸,蘭芽便扭頭,正瞧見衛隱一張臉繃得登緊,面色有些發白。
蘭芽便笑了下,甩袖子打他一記:“現在才知道害怕,已是晚了。大人的這條‘賊船’,你已上了太久,下不去了。”
衛隱豈能不明白,所以才會這般心如死灰。
原本他身為錦衣衛旗官,也只循著例聽命於身在紫府任職的司夜染,未覺有異。可是這一年多來相處下來,他才漸漸感覺不對。司夜染是大權在握的宦官,可是他做的事卻並非全都是朝廷派遣的差事……此時瞧見這麼多銀子,聯想到曾誠一案中失蹤的大筆銀兩,他才膽戰心驚起來。
可是正如蘭公子所言,此時“下船”已經晚了。
蘭芽也不多擾他,任由他自行熬過最初的這段掙扎。二掌櫃躬身問:“這筆銀子在客棧一直藏得滴水不漏,縱然大掌櫃是仇夜雨的人,也都被小人們瞞過。公子可否見告,是如何猜到這筆銀子就在小店?”
蘭芽輕嘆一聲:“曾誠留下兩幅彩畫為線索,一幅為嫦娥奔月,一幅是牛郎織女。嫦娥奔月點中‘月桂’二字,牛郎織女卻是極費筆墨烘托那棵大槐樹。雖則牛郎織女的故事裡也有槐蔭樹為媒,槐樹出現在畫面裡也算常理,只是那幅畫裡的槐樹未免太大、太喧賓奪主——我由此便知,那幅畫裡的槐樹才是曾誠真正的線索所在。”
蘭芽偏首道:“兩幅畫,嫦娥奔月既是‘上天’,那麼與之對應,牛郎織女便該是‘入地’。且槐為‘守土之樹’,槐字為木形,鬼音,取人死後身子入土,靈魂歸祖廟之意,於是槐樹自古以來多被種植在村口或者廟門前,以候望遊子葉落歸根、魂歸故里……”
說到此處,蘭芽不由心酸,便吸了吸鼻子:“曾誠大人便是藉此來說,就算他死了,他的魂卻依舊守護著埋在地下的這個秘密——我便想到,那筆銀子必定是埋在地下。”
“還有,我此前兩次來南京,只覺機緣巧合,邂逅諸多與‘月’有關的事物。無論是攬月樓、弦月樓、月桂樓,還是月船……都是月。唯獨我住的悅來客棧與‘月’無關。可是後來我才忽然想
到‘悅’音何嘗不同樣也是‘月’?同樣是月,卻與別個迥然有異,便使得它反倒更加凸出。”
二掌櫃聽得心服口服,躬身施禮。
蘭芽卻紅了臉:“掌櫃別誇我,實則——這也不全是我自己猜到的。如果沒有——如果沒有大人的步步指點,我自己怕也想不到這些。”
她眯起眼,眼前的水天月色卻化作那日黃昏,斜陽鋪展城樓之上,有錦袍少年傲然而立,卻只肯給她背影;待得她拾級而上,他幽幽凝視她道:“你還要我,等你多久?”
原來他是一直走在她前面,引著她帶著她。
於是他彼時說過的一段話便總覺格外古怪,他與她解說為何選用“月船”為名,而不用“月槎”……他說縱然“槎”為仙舟,比船更有意境,可是聽起來難免成了“越來越差”,多不好聽。他彼時故意在“越來”之後略作停頓……
越來,悅來,月來……便是在那一刻,她才豁然省悟悅來客棧之重。
眼中燠熱,蘭芽深吸水邊涼氣忍住,偏首望二掌櫃:“實則我也有一事向求掌櫃解惑。”
二掌櫃道:“公子請講。”
蘭芽便紅了臉,尷尬地笑了笑,搖頭道:“算了,我還是不問了。本來不是什麼大事,我自不該耿耿於懷。”
二掌櫃察言觀色,腦筋急轉,忽地笑了:“公子既然不願講,不如叫小人猜猜?若是猜對了,也幫公子解惑;若猜錯了,公子只當聽小人講了個笑話罷了。”
蘭芽面上更熱,“嗯,你猜。”
二掌櫃便笑:“月船出事當晚,公子雖然猜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