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譽王年前那次廷堂辯論所賜,大家把話已經說得夠透夠亮了,誰也不是嫡子,誰也不比誰高貴些,何況靜妃現在越來越得寵,而譽王雖是皇后養子,但他自己的親孃在死之前,也不過是個“嬪”而已。
再論到序齒,蕭景琰的確要靠後些,可這畢竟不是什麼重要因素,若是大家僅僅只靠年齡分果實的話,那太子譽王這十幾年可算是白折騰了。
如果在兩三個月前有人說會有另一個皇子異軍突起,足以媲敵如日中天的譽王的話,這個人多半會被當成痴人說夢,可僅僅只過去了這短短一段時間,大家就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譽王不僅有了太子以外的另一個敵手,而且在這個敵手面前他還不佔什麼大的優勢。
當然,對於整個情勢的變化,感覺最為明顯的人還是靖王自己。最初他決定在極為勢微的情況之下參與奪嫡時,信心其實十分薄弱。還曾經向梅長蘇請教過,該如何委婉地向自己在軍方的心腹將領及屬下們透露爭位的意願,才不至於嚇到這些人。當時梅長蘇的回答是:“不必透露,當你慢慢有了奪嫡的資格時,你身邊的人會比你更早有感覺。”
晉封親王后,靖王才慢慢領會到了梅長蘇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以前他與手下眾人議事,大家連發牢騷時也最多多抱怨抱怨軍餉不足啦,棉衣太薄啦,朝廷能不能再多關注一點啦之類的事,可是現在,靖王府虎影堂上議論的都是如何建立更有效的兵馬集結制度,如何推進新馬政在地方上的實施等朝廷大事。幾個頗有見識的好友心腹甚至已經開始有意無意地慫恿激勵他要多在朝堂上顯露能力,要多收攬人才以備大用,如果靖王略略抒發出一點對江山或皇位的感慨,這群心腹便會立即雙目炯炯、滿臉發亮,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反而得讓靖王暗示他們還是稍微克制一點的好。
水已經漲到這一步,那真的是什麼都不必再說,大家心知肚明瞭。
雖然靖王相信,既使自己永遠不得勢,這批跟著自己廝殺往來的舊部也會不離不棄,但要是從男兒建功立業的角度來說,跟著一個有望開創新朝的親王,總比跟著個總是被壓制的皇子要讓人舒服得多。
對靖王的上位感到最惱火的人當然是譽王蕭景桓。現在回想起來,他認為自己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靖王一步一步,不顯山不露水地在朝堂之上站穩了腳跟的,而在這個過程中,明明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把他打壓到再不能出頭,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般憑空放過了,更有甚者,有時還曾對他施以援手。
譽王感覺自己就象是那個煨暖了凍蛇的農夫,悔恨得直想罵人。由於多年來的主要精力只集中在太子身上,譽王府對新冒出來的這個對手瞭解不足,只流於一些表面的印象,甚至連宮中的皇后,也說不清靜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蕭景琰晉封親王后,譽王一個月內就在自己府裡連續召集心腹專門討論過好幾次對策,可都沒有得到什麼有益的結果。去找梅長蘇商量,那人卻不急不躁,反而笑著說“恭喜”。
譽王忍不住大發脾氣拍著桌子道:“景琰封了親王,你還恭喜我?”
“靖王封了親王,就代表著太子很快就要被廢了,殿下你多年宿願達成,難道不該恭喜?”
譽王擰著眉心,暫時沒有說話。梅長蘇的意思他明白,梁帝受當年祁王獨大到無法掌控這一事件的影響,熱衷於搞平衡之術,所以這些年來才有太子與自己兩相對立的局面。如今靖王上位,確實代表著太子已經被放棄,梁帝打算建立新的平衡局面。可話雖然是這麼說,一想到自己辛苦這麼些年,最終似乎什麼也沒得到,心裡難免窩火。
“我花了十年時間鬥倒了太子,難道又要花下一個十年去鬥靖王嗎?”
梅長蘇冷笑道:“靖王和太子怎麼會一樣?太子是有名份的,殿下你比他先天就要弱些,可靖王不過是個五珠親王,只因新寵,才顯得灸手可熱。以後的事暫且不說,讓太子先把位置騰出來,就已經是殿下的一大勝果。若是不先邁出這一步,萬一拖到後來陛下有什麼不可言之事,您就是把太子打壓得再深,那皇位也該他坐。屆時要再搶,就是謀逆了。”
經他這麼一勸,譽王心中略略安定,可回到府中細細一想,依然是坐臥不寧。如果是去年這個時候,他手中實力正盛,梅長蘇這種說法會立即讓他感到欣喜,然而時至今日,認真盤算一下手裡實實在在的籌碼,突然發現自己已沒有什麼可以確實握在掌中的東西,心裡不禁一陣陣的發慌。
譽王心中疑惑不定,而梅長蘇也明白這次很難再把他哄得服貼,所以靖王晉封之後,蘇宅的防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