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了,跟哀家說話也打起啞謎來了!”太后沉著聲說,因為楚凌昭提及的事非常不高興。
楚凌昭抿唇沒急著再開口,他比楚懷安其實大不了多少,老侯爺去的時候他尚且年幼,對當年那些事的細節記得並不清楚,今日來太后宮裡,不過是查到了一些舊事。
熱烈的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連屋裡漂浮著的粉塵都照得清清楚楚,楚凌昭兩手交疊輕輕點了點,猶豫良久低聲道:“母后,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今日你我的談話,出了這道門,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兒子想聽母后說一句實話。”
他和太后是母子,不應該是敵對關係,自然不該用上刑訊審問那套手段,推心置腹才是正確的相處模式。
楚凌昭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太后基本已經猜到他想問什麼了,但她臉色絲毫未變,鎮定又從容的看著楚凌昭:“什麼?”
“母后當初是因為知道有那道遺旨的存在,才給二皇叔下毒的嗎?”
“……”
在楚凌昭問出那句話以後,殿裡沉默了許久,久到楚凌昭以為太后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才啞著聲,極緩慢堅定的開口:“不是,毒是先帝下的,那時老侯爺的身體經過太醫院的精心調養,有了一些好轉,先帝賜了一杯毒酒給他,要他在謹之和自己之間做個抉擇。”
先帝一直都知道那封遺旨的存在,但遺旨被越昭帝留下的心腹藏著,先帝找不到遺旨在哪兒,眼看老侯爺的身體要好轉起來,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在絕後和自我了結這兩條路面前,他選擇讓楚懷安活。
楚凌昭突然明白這麼多年先帝為什麼對楚懷安那麼偏寵縱容,甚至勝過其他幾位皇子了。
先帝心中有愧,他親手逼死了自己的手足兄弟,對楚懷安這樣一個無辜的孩子,他竭盡全力做著彌補。
但又不全是彌補。
楚凌昭想起少時的楚懷安其實並不像現在這樣紈絝,有一次春圍,楚懷安還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
楚凌昭清楚記得楚懷安那年活捉了一頭小鹿,那頭小鹿漂亮極了,一點都沒受傷,是被楚懷安抱回營地的,楚凌昭還跑去楚懷安的營地給那小鹿餵了草,但第二天那頭小鹿不見了。
楚凌昭那時沒太在意,後來沒多久有宮人私下傳言先帝賜了楚懷安一雙鹿皮靴。
似乎就是從那件事以後,後來春圍楚懷安再也沒參加過狩獵,不是在營地睡大覺,就是帶著小廝逗弄隨行的宮婢玩。
世人都道先帝偏寵逍遙侯,連楚凌昭也都一直這樣認為,現在回想起來後背卻一陣陣發涼,先帝的偏寵不是期望楚懷安成器,而是希望他無法無天,做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楚凌昭知道皇室涼薄,也知道先帝為了繼位和鞏固皇位用了些手段,但楚凌昭沒親身經歷過那樣步步驚心的謀算,他以為先帝那些手段都停留在很多年前。
至少帝位鞏固以後,先帝對他來說,是一個寬厚仁善的父親,是一個胸懷天下的帝王,是文韜武略的男人!
他沒想過,自己是在怎樣的保護下成長起來的。
他的順風順水,是用別人的坎坷曲折當墊腳石鋪起來的。
他一直覺得楚懷安活得沒心沒肺,如今看來,楚懷安才是那個活得最明白的人。
楚懷安也許並不知道遺旨的存在,可他知道先帝不希望他成長為一個青年才俊,就像太后不希望安家後代人才輩出一樣。
他們都是被上位者忌憚的存在,要想活下去,就要成長為迎合上位者的姿態。
現在,這種隱秘的規則被打破了。
“母后,謹之的事,我會處理好,請你以後不要插手這些事好嗎?”楚凌昭請求,他沒再追問當年那些事的細節,因為知道得太多也於事無補,著手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哀家知道你與謹之感情很好,但你生在皇家,坐到這個位置,有些事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太后放軟語氣,語重心長的勸說,她是真的在為楚凌昭謀算。
“兒子知道這世上唯一不會謀害我的人只有母后。”楚凌昭開口,這句話足以表達他對太后最大的信任,很誠懇,完全放下了帝王的架子,幾乎已經把胸腔那顆心剖了出來,太后眼眶發熱,喉嚨哽得說不出話。
楚凌昭掀眸與她對視,眸底是某種堅定執著的幽光:“兒子理解母后不想兒子受傷的心情,但這不是母后謀害忠良的理由!以前的事兒子不會追究,日後母后若再插手朝政,兒子不會再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