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上墨跡未乾,楚凌昭將信紙抽走,轉身要走,楚劉氏顫巍巍的跟了兩步:“陛下!”
楚凌昭停下扭頭看向她,楚劉氏眼眸溼潤,慘白的嘴唇張張合合半天,最終半哭不哭的哀求:“無論謹之如何,求陛下莫要傷他性命!”
“他不傷朕,朕便不會傷他。”
留下這樣一句,楚凌昭轉身大步離開。
拿著信紙回到御書房,早有兩名暗衛等候。
楚凌昭將信紙交給內務總管張德用蜜蠟封好轉交給暗衛,暗衛收好放在懷中,楚凌昭沉聲開口:“將此物交給逍遙侯,並帶給他一句話。”
說到這裡,楚凌昭頓住,暗衛試探著抬頭:“陛下?”
“告訴他,若三日後再不啟程,潯州州府會立刻帶兵圍了驛館,按亂臣處置!”
“是!”
暗衛應聲離開,迅速隱入夜色之中。
御書房陷入冷寂,楚凌昭疲憊的揉揉眉心,張德小心的奉上熱茶:“陛下,喝口熱茶休息會兒吧。”
楚凌昭抬手接過茶水抿了一口,微甜的茶香入喉,驅散些許疲倦。
張德垂頭侍候在一旁,楚凌昭將杯盞放到一邊,正好壓在一封未加蓋玉璽的聖旨上。
聖旨早在十日前就寫好了,只要蓋上玉璽,武將會立刻帶兵圍了潯州城,捉拿反臣。
楚凌昭坐在桌案前看著這封聖旨,眉頭擰成麻繩,目光在玉璽上看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伸手去拿。
“陛下,時辰不早了。”
張德再度提醒,宮人敲了鑼,眼瞅著又過了子時。
楚凌昭沒動,看著聖旨出神,這幾個月他基本沒睡過一個好覺,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
張德嘆了口氣,正準備去拿披風給楚凌昭披上,忽聽得楚凌昭開口:“張德,你說謹之真的會反嗎?”
這話問得突兀,張德連忙跪下,老臉皺成包子:“哎喲,陛下,老奴哪裡敢隨便說這些事啊!”
“許你無罪,說吧。”
楚凌昭抬手在玉璽上摩挲了兩下,這玉璽是他從先帝手上接過來的,用最好的藍田玉石找最好的工匠雕琢打造,觸手溫潤,冬暖夏涼。
這是遠昭國最高權利的象徵,也是無數人羨慕覬覦的存在。
現在,它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這……”張德猶豫了一下,見他神色嚴肅,不好再推脫,只得開口:“陛下與太后這些年待侯爺極好,這是天下人都看在眼裡的,侯爺與陛下更是情同手足,但是……”
“但是?”楚凌昭掀眸看向張德,張德連忙伏低腦袋:“老奴……老奴失言!”
“朕說了許你無罪,把話說完!”
“是!”張德抹了一把冷汗:“現在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猜測老侯爺是被陛下下毒賜死的,畢竟是殺父之仇,只怕侯爺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兒。”
楚凌昭表情怔忪,是啊,畢竟是殺父之仇啊。
“張德,你在父皇身邊伺候了多少年?”楚凌昭問,許是心裡煩悶無人可訴,這會兒他的話格外多。
張德猛然被這麼一問,報不出具體年限,掐指數了一會兒才回答:“回陛下,老奴七歲入宮,十二歲便到了御前,從先帝登基到先帝薨逝,一共三十年。”
“你覺得父皇是個什麼樣的人?”
“先帝文韜武略,是個明君!”張德斬釘截鐵的回答。
這話楚凌昭聽得多,史官們在史書上寫得也多,先帝的豐功偉績,先帝的英勇謀略,在他心底樹立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形象,遮掩了這背後的血雨腥風。
“你說,若是父皇面對現在的局面會如何抉擇?”
楚凌昭又問,眼底浮起一絲迷茫,好似走在迷霧之中,需要一盞明燈作引。
張德的身體繃得緊緊的,低垂著頭,腦袋裡思緒翻湧交織。
雖然楚凌昭說了免他無罪,可這個問題太敏銳,若是說錯了,絕對討不到什麼好。
猶豫許久,竟有一滴冷汗匯聚到下巴處滴落。
啪嗒一聲,像按下什麼機關,張德咬牙開口:“若是先帝在,會永絕後患!”
永絕後患,便是殺了楚懷安。
如當年老侯爺,明明身體病弱,稍有好轉,先帝便迫不及待的動了手,更遑論楚懷安如今看似紈絝,實則並非廢物呢?
摩挲著玉璽的手頓住,楚凌昭睜開眼睛,眸底迷霧散盡,只剩下一片清潤。
不再有任何猶豫,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