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祖孫這是拿話臊我呢,有話不妨擺明面上說,裝乖賣傻,含沙射影到我頭上,倒枉費旁人都贊‘厚誠可愛’這四個字。樓哥兒真是不省心,你寵陳香蘭,背地裡怎麼鬧我也不管,這樣擺到明面上。怪道姜家臉上也掛不住了。”
秦氏素是個敞快人,又護短,遂微微笑道:“姨老太太這是惱了,說起來也是我們樓哥兒不是,我們瞧上了曦丫頭。兩家也都有心思。”旋即滿面笑容:“不過,也就動動心思,連名帖媒聘都沒有呢。”言下之意,林家結不結這門親還兩說。
薑母吃一驚,沒料到秦氏竟捅破了窗戶紙,反將她一軍,一時臉漲成青紫色。大力咳嗽起來,姜曦雲忙上前給薑母撫胸,姜丹雲面露驚愕,後又幸災樂禍。
姜翡雲見不好,連忙上前親熱去攬秦氏的手臂,嗔笑道:“表舅母說什麼呢。婚嫁大事可不同尋常,沒得三五句話不對付就攪散一樁良緣的。”又親手端了盞茶,奉上前道,“表舅母吃茶。”
秦氏把茶接過,用蓋子輕輕撥弄茶葉。吹了吹熱氣,緩緩啜了一口。姜曦雲正跪在床邊的腳踏上,微微扭頭,秦氏盯著她雙眼看了一時,秦氏素來待她慈愛可親,如沐春風,眼神從未如此冷淡犀利,姜曦雲心裡一緊,又將頭垂下來。薑母心中恨惱,卻偏偏發作不得,只閉著眼靠在枕上。
秦氏知姜家被她敲打軟了,方才悠然道:“說起來,這事也是樓哥兒欠妥,不過爺們兒麼,年輕時都跟饞嘴貓兒似的,陳香蘭樣樣都好,也是大家閨秀的品格了,他多動點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況樓哥兒這個年紀,哪個不三妻四妾,兒女成行,眼下他屋裡就一個愛妾,不比那些個強百倍,做人得知足,是也不是?”一面說,一面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姜曦雲的頭,姜曦雲不禁微微瑟縮。
秦氏又將手收回,看著薑母道:“當然,林家自然也有家規,倘若樓哥兒寵妾滅妻,不知輕重,照樣請祖宗家法治他。”
姜丹雲聽秦氏這番話,知她仍有意讓姜曦雲嫁進來,不由失望,臉上便帶了出來。
屋裡又靜下來,薑母撐開眼皮,臉上覆又掛上笑,綿軟下來,道:“外甥媳婦,老婆子我有幾句話想同你說,這話說出去,我這病就能好一半了。”言罷掙著起來,秦氏、姜翡雲皆上前攙扶,姜曦雲取了靠枕墊在薑母背後,又要服侍她吃茶,薑母擺了擺手,命眾人退下,又道:“曦丫頭留下。”
姜丹雲面露憤憤之色,姜翡雲一扯便將她拉了出去。
秦氏身子微微前傾,不動聲色道:“您請說。”
薑母長長出一口氣,拉了姜曦雲的手拍了拍,對秦氏道:“外甥媳婦,方才說的話,有何冒犯之處,請勿掛在心上。”
秦氏道:“姨老太太言重。”
“只是樓哥兒對那小妾。。。。。。也實在忒不像樣,聽說府里人喊她,竟將‘姨’字去了,直呼‘奶奶’,他竟也默許,趕明兒個再在前頭加個‘大’字,還豈有正室立足之地?聽說如今他還讓小妾睡在正房裡,這個事。。。。。。於情於理也都不合規矩罷?心胸氣量再大的女人,只怕也容不得這樣一個妾。”薑母一行說,一行用帕子掩口,輕聲咳嗽。
秦氏斬釘截鐵道:“姨老太太,陳香蘭與我林家有恩,此人容得下要容,容不下也得容,倘若實在容不下,婚事不提也罷。”
薑母吃一驚,朝秦氏望去,秦氏亦半眯了眼回視。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照得屋中雪亮,二人目光你來我往,薑母終頹然下來,神色憔悴,目光誠摯,看著秦氏道:“外甥媳婦,你也是有女兒的,將心比心,該知道我們心頭滋味。”說著去拉姜曦雲的小手,讓她站起來,“我這個孫女,容貌。性子、品格都是一等一的,我有時候寧肯自己死了,都怕委屈了她。”
姜曦雲雙目中盈滿了淚,哽咽喚了一聲:“祖母。。。。。。”
這一番話說得誠懇。兼之薑母神色頹靡,形容衰弱,秦氏心也軟了,嘆口氣去握薑母的手,道:“姨老太太放心,我們素來知好歹,倘若結兩姓之好,必不會虧待了曦丫頭,家裡也絕不容許樓哥兒由著性子胡鬧,這兩日就叫陳香蘭從正房裡搬出去。日後樣樣比照妾室的例,不再逾越分毫。”頓了頓又道,“我已去信給家裡,擇日請官媒登門。”
薑母聽了這話,心下滿意。小妾過了門可騰出手再去收拾,如今秦氏有這樣的態度便夠了,臉上也有了些光彩,微微含笑。
姜曦雲靜靜站在一旁,這算。。。。。。林家讓步了麼?為何她心裡仍堵成一團?林家掐準了她家上趕著嫁女的軟肋,硬讓她把陳香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