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一夥的,和幾個婆子一道,送這對主僕回家去。地上的人販子打的已經沒有多少氣息了,朱承治也不派人去衙門叫人。衙門裡頭也不乾淨,人販子們在衙門裡頭都交了孝敬的,送回去,別說下大獄,別好吃好喝一番送出來了。
朱承治深深明白什麼叫做陽奉陰違,乾脆自個動手“剝了外頭襖子遠遠丟出去。”
三兩下處置完了人,朱承治和寶馨並肩貼著衚衕牆根慢慢走。
“殿下這麼冷的天出來,沒事麼?”寶馨說話間,口鼻間撥出一團霧氣。這天太冷了,哪怕渾身上下就只有一顆腦袋露在外頭,凜冽的寒冷還是想要殺過厚厚的鞋底和披風,往肌膚上衝殺。
她說話的時候,就嗆了口冷風。朱承治好笑的伸手拍拍她後背,“你都出來了,我哪裡有甚麼要緊的?”
他說著看了會兒周圍,四周的人並不是很多,多數還是出來走親訪友拜年的。
“你怎麼不等十六?那會最熱鬧。”
“難等,”寶馨乾淨利落的道,還不是怕到時候朱承治又變卦,十五上元節宮裡要放鰲山,十六就走百病,也不知道那會朱承治還能不能讓她出來。趁著時候還早,出來走走活絡活絡筋骨。
朱承治嗤笑,“真是個急性子,好好等等,又有甚麼要緊的?非得挑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又有甚麼不好呀?”寶馨插著兔毛筒子就和他嗆,“瞧瞧,這會子沒了嘈雜聲兒,清淨!”
朱承治一笑,他眼風一瞥她臉上。寶馨來自蘇州,蘇州那地兒,再冷也是帶了幾分江南水鄉的柔情,哪裡和北京似得冷硬如刀。哪怕人在這兒快十年了,每年冬天,要是不好好捂著,臉上都能長出幾個凍瘡。
他伸手給她整理了下脖頸邊的護頰。毛絨絨的貼在臉頰邊。
“好好的家裡不呆,偏生跑出來挨凍,你叫我該說你甚麼好!”
話說的老氣橫秋的,好像寶馨才是那個年幼的。
這人喃真怪,明明小時候挺喜歡黏著她,寶姐姐長寶姐姐短。現在長大了,都是你啊我的。
她臉頰凍得通紅,朱承治索性兩隻手貼上來,捂著她臉頰。年輕男人火力大,粗糙的手掌心暖融融的,貼在她臉頰肌膚上。
“賣餛飩嘍——”叫賣餛飩的嗓音混在風裡悠悠揚揚。
大年初三之後,陸陸續續會有人出來做生意,年要過,可是生活還得繼續討,這會子已經有人出來走動了,賣個東西也有個便宜。
朱承治叫那邊挑著擔的小販,讓煮海碗的餛飩。小販手腳利落,不一會兒就給端了來,熱氣騰騰格外惹人愛。
朱承治一手給她端著,叫她捏著勺兒,“來,快些吃,吃著身上就暖了。”
寶馨不辜負他的美意,手裡持著勺子,吃了好幾口。外頭的野物,做的不如府裡頭的精緻,但山珍海味吃多了,外頭這些粗糙的小東西,吃到嘴裡別有一番風味。
寶馨吃了兩口,舀了兩隻送到朱承治嘴邊。送給他吃。他張嘴一口吞了。
一輛馬車路過,沒察覺上頭的簾兒從裡頭捲起點兒。
一隻眼睛從車裡頭往外面看,瞧著街衢邊站著的男女。
兩人在街邊吃的熱鬧,也不管邊上人異樣的眼光,天冷,東西得趁熱吃。不一會兒,一海碗的餛飩就吃完了。
一碗餛飩下肚,渾身又開始暖熱起來,融融的暖意在周身流竄。
這個天兒沒有什麼能比吃個熱東西更叫人舒服了,寶馨吃好了,心情舒暢。高興的眉開眼笑。
他握住她的手掌,正想要說話,那邊一群人馳馬而來,馬蹄聲由遠而近,朱承治皺了眉頭,他回過頭去,就見著一群錦衣校尉離他一丈的距離拉住了馬。領頭的事個面白無鬚著內官紅曳撒的太監。
拉住了馬,掐著鴨子似得老公嗓,“大千歲,請您入宮。”
寶馨下意識的退開幾步,宮中來人,又是接朱承治進宮的。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朱承治大年初一進了一次宮,到現在為止,不是在自個府上就是在街上。宮裡的宣和帝很明顯不想和他這個兒子一道過年,這時候卻又要他進宮。
上頭的令,來傳話的人,也說不清楚。朱承治只是頷首,上了和這些人一道來的馬車。
寶馨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
她想起這會朱承治走得急,沒帶上自家府上的人。也顧不上什麼走百病了,馬上提裙就往回頭路走。
寶馨提了方英來,問問他這段日子有沒有什麼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