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長衫之人正凝望著山腳下,若是湊近了看,那人不就是大梁鼎鼎有名的言相言玄亦麼。
言玄亦當著炎炎烈日,站立在一個略高的山頭上,對著城門,一路望著山腳處五輛璃王府的馬車行了過來,眼神只停留在當頭的一輛。
這是他在褚彧離開前最後的一個請求。
“老爺,奴才給你撐著傘吧,日頭太毒了。。。”老耿在一旁輕聲規勸。
“不用了,哪怕是七月酷暑,一到這,我都還是覺得冷。”言玄亦擺擺手,看著馬車向西行駛出了自己的視線,終於釋懷地笑了笑。璃兒有褚彧的照顧,自己就算以後不在她身邊,總算也有些放心。只要褚彧是真心,璃兒又願意,那三年之期作罷也沒什麼。
“走吧,今日的香紙還未燒呢。”言玄亦抬步往虞山稍矮一些的山頭走去,那其中一個山頭,一個石碑豎著的衣冠冢甚是明顯。
“是,老爺。”老耿挽著一個竹籃,連忙跟上言玄亦的步伐。
不過幾步之遙,言玄亦走到衣冠冢前,登時神色肅穆,撩袍跪地,無聲地先叩了三個頭。
“蘇家滿門忠義,唯有不孝子孫蘇清玄,苟且存活於這世間。”
“兒孫不孝,原以為蘇家絕自兒孫這一代,未曾想過竟還有小女蘇璃,吾願以餘生之氣運求蘇家列祖護佑她一世無憂。”
說完,言玄亦又向著墓碑叩了三個頭。
當年,南朝覆滅,當朝相國蘇家滿門一百零三人皆自刎於南朝宮門外以身殉國,唯一逃出了一個蘇家相國的幼子蘇清玄,而這虞山,便是大梁遷都之前,當年兩國交界處的一座山脈。
“老爺。。”老耿渾濁的眼睛溼潤起來,他亦是南朝人,路上因戰事逃難時遇到了言玄亦,便一直跟隨。大梁雖沒有屠國,南朝也比大梁國土要小上一半,但縱是如此,覆滅南朝時,死的人依舊不計其數,他也早已沒了家人。如今過了這十幾年,南朝舊都早已劃歸入大梁,京都也遷至原本的交界處以便看管。兩國子民漸漸融合,然戶籍依舊列的分明,南朝舊人不得入仕,只能從商,可即便是從商,也是暗裡處處受刁難,淪為了下等人,只能仰人鼻息般地生活。
“老耿,快了,大梁國土,終有一日,定會回到我南朝人手裡。”他隱姓埋名,假造身份,若是得見南朝復國的那一日,他便是去了九泉之下,也敢見蘇家列祖。
言玄亦嘆了口氣,只是不知,等到了泉下,綰兒可還願意見他。
言玄亦回到言府之時,西苑的門就那麼敞開著,兩旁原本立著的隨從也不見了蹤影。
他皺著眉頭跨進了苑門,便見到長公主褚流阮就在他書房裡翻找,不過他有暗室,褚流阮在外頭又能翻找出什麼來。
“長公主,不知你來我這是做什麼?”
褚流阮手上動作停了下來,走出書房門,與言玄亦直直對上,不見尷尬之色。
她長相柔美,說出的話卻不是頗有些冷嘲熱諷,“言相,我如今是連西苑都不能進了麼?”
“長公主言重了,這西苑你當然想進便進。”
言玄亦一口一個長公主,使得褚流阮的臉色愈發不好看起來,“言玄亦,十幾年了,人前你扮與我鶼鰈情深,人後你可曾喊過我一句阿阮。”
言玄亦卻是神色不變,“你我二人都清楚,當初我娶你的原因。”
“那你便不怕我現在去告訴皇弟,你是南朝蘇家的後人嗎?”
言玄亦冷笑一聲,“你有什麼好處呢?你養你的面首,我做我的大梁言相。若讓陛下知道你當初知而不報,你以為陛下會讓你好過?”
“我們從成婚開始,便註定牽連一世,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麼。我不過求個仕途安穩,還請長公主高抬貴手。”
“言玄亦,我養面首又如何,這麼多年,縱然是百鍊鋼都能化成繞指柔,可是你呢,除了你喝醉那一日,你哪裡還曾碰過我一次,難道我要守活寡麼!”
“長公主,若無其他事,恕不遠送。”今日才從衣冠冢回來,言玄亦心情有些陰鬱,他也不想與她多作糾纏,轉身就準備進書房。
“你站住。”褚流阮氣極,她見不得言玄亦這般無謂的樣子,她冷笑一聲,“言玄亦,還有一事你不知道吧,你千般疼愛的桐兒,可根本不是你的兒子!你為了她守身,可是你蘇家在你這人脈斷絕,你對得起你蘇家先人?”
誰知言玄亦臉上絲毫未見驚訝,“若不是我怕死偷活著,苟延殘喘,蘇家的脈早斷了,我有何對不起。”
話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