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咬著唇,幾乎咬出血來,強逼自己冷靜。
她沉默地聽他兩人說話,漸漸地……記憶裡,那滿心恐懼驚怕,拼命戰慄發抖,淚眼朦朧只是啼哭的女孩子……慢慢地消失不見了。
此刻,雲鬟垂了眼皮兒,道:“我回答你的問題了,你該答我的。”
盧離一怔,旋即挑了挑眉,笑道:“你放心,我自然還未動他們……等我做完了這一次,還有機會的話……”
話音未落,雲鬟道:“你沒有機會了。”
終於聽他親口說了一句“未動”,先前忐忑的心才慢慢放下,此時此刻,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是無憾了。
盧離皺眉:“你說什麼?”惱色一閃而過,捏著雲鬟下頜,咬牙切齒道:“該你答我的話了。”
雲鬟方道:“張娘子自然已經死了,你害死的那些人,還有張捕頭,張娘子,他們都跟在你的身邊兒,此刻也正看著你。”
盧離死看了她一會兒,嘶笑起來:“小丫頭,差點兒給你唬住了……”
這件事雖難解釋,但倘若雲鬟是胡猜、卻偶然猜中了,也自然是有的,難道她當真有所謂“陰陽眼”,能看見鬼不成?
盧離把那布包放在炕上,慢慢地展開,選來選去,挑出一支極薄的小刀子,在眼前輕輕地一橫,目光越過刀鋒看向雲鬟,道:“你瞧這刀刃,是不是十分精巧,割在肌膚上,綿密無聲……如同劃開上等帛片。”
季陶然大氣兒也不敢出,只覺得眼前所見真真兒如夢一般,聽盧離的聲音重又陰狠起來,且說的這樣,他正欲大叫,卻聽雲鬟又道:“另外,還有一個人。”
盧離似笑非笑,手指在那刀刃上輕輕撫過:“還有誰?別急,你且仔細想,想好了再說。”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彷彿在選擇從哪一處動手最好。
連背後季陶然都能察覺那股森森寒意,令人心裡抽搐欲吐。
雲鬟視而不見,只是望著盧離的雙眸,忽道:“——‘你是個怪物’。”
盧離本好整以暇,猛地聽了這句,整個人就如同被瞬間冰凍起來似的,凝滯起來,頃刻,才問道:“你說……什麼?”眼底滿是駭然,聲音也遲慢嘶啞。
雲鬟冷冷靜靜,道:“‘你是個怪物,就跟我一樣。’——那個對你說出這句話的人,你不會把他忘了罷?”
說著,目光移動,往盧離身旁看了一眼,又淡淡道:“他好似有些不快。”
只聽得“叮”的一聲,盧離手中的刀片已經墜在地上,他踉蹌後退兩步,雙眼瞪大到極致看著雲鬟,就彷彿看著鬼魅。
天色陰鬱,才過中午,日影便昏黃起來,迷迷濛濛,朦朦朧朧,天地間似籠了一層菸灰黃的軟煙羅紗帳,就如黃昏提前降臨。
忽然間,有數道人影飛快地掠過長街,疾如風,迅如雷,身形快的叫人咋舌。
有路邊兒行人見了,望著那忠靖冠,紫金刀,以及身上那寶藍色麒麟紋圖案,慌忙倒退避讓。
又聽得馬蹄聲如雷奔來,頭前一位,竟是身著銀白色公服的一位大人,相貌周正,一身正氣,他身旁是名俊美少年,著絳紅色的海水江崖紋袍子,金冠玉帶,一看便知道是皇族中人。
兩人身側身後,又跟著幾名英姿勃發之人,似是侍衛,這一行人如同雷霆閃電,便直奔進前頭的啞巴衚衕。
後面呼拉拉又是一群身著皂衣腰配寶刀的差人,烏壓壓地,就如一片兒烏雲貼地而來,極快地就把衚衕口封了起來。
先前趕到的那幾個人,都是刑部最頂力的高手,身形雖快,行動起來卻無聲無息。
數人來至一所院子之外,卻見那院門是從外頭鎖著的,門扇跟門首都是斑駁破舊,門脊上甚至生著些青青雜草,可見是長久無人居住。
那領頭之人把門鎖打量了一眼,見著鎖雖然也有些年頭,外頭幾乎都鏽了,可是鎖芯卻並無鏽了的痕跡。
當下一揮手,做了個手勢。
頓時之間,他身側兩人對視一眼,然後足踏地面,騰空而起!
兩人的身影,就似兩片寶藍色的雲片般,一閃便沒入了院內,落地無聲。
那為首之人側耳傾聽了片刻,又伸出手指一點,復有兩人騰身而入,其他眾人早順著這院子門口向兩側包抄過去,將整座宅院圍得鐵桶一般。
等到白樘跟趙黼來到院門口的時候,那表面破舊的鐵鎖已經給砸開扔在了地上,院門向著兩邊大敞開,露出裡頭一條看著也許久不曾有人常常踩踏過的磚石路,一路通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