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這前因後果,自是謝二先前被雲鬟裝鬼所嚇,失魂奔逃裡猛聽見怪笑,又見黑影竄出,他自認為又撞“鬼”,嚇得膽顫,失足溺亡。
秦晨在旁聽的分明,止不住嘆道:“整日裡聽人家說什麼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沒想到竟果然親眼見到了。”
黃知縣正在瀏覽證供,聞言手微微一抖,掃了秦晨一眼,卻也並未做聲。
次日,黃知縣當堂宣判,為保全青玫,並不曾提謝二老程意圖強姦之事,只說謝二被老程所嚇,失足落水而死,如今老程已然供認不諱,加上張奎的供詞,洗脫了素閒莊的嫌疑,青玫亦無罪開釋。
底下早有陳叔、來福等眾人來聽審,見這樣判詞,均都歡喜非常。
就在黃知縣判定此案之後,過午,忽地有兩人來至縣衙,言明要見知縣大人。
黃誠問是何人,小廝道:“並沒有名刺,也無拜帖,只聽著是京城口音,很是氣度不凡,一個看來大約二十出頭,是極清俊貴氣的爺們兒,另一個年紀小些,還佩著劍,卻也是相貌不俗。”
黃誠畢竟是本地縣長,乍然聽著這般描述,頓時便想起近來耳聞因鄜州大牢脫獄之事、京內刑部派了人下來偵詢的訊息,黃誠起身整衣,隨口問道:“那二十出頭的爺們,是什麼打扮?”
小廝想了想,琢磨說道:“不過是件靛青的棉布袍子,卻挺括爽利的,面上也沒什麼喜怒之色,不過雖生得清貴俊秀,可瞧著不知為什麼,倒有些怪怕人的……”
黃誠聽了他的描述,微微一震:“是他!”
幾乎與此同時,就在素閒莊內,崔雲鬟也有些驚疑不定:“難道是……他?”
然而,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無法確信自己的記憶。
第17章
原來自從衙門裡那一場回來後,雲鬟的乳母林氏因知道了此事,十分著惱。
這整個莊子裡,也不過只有林氏才是京城內帶來的,她為人雖慈和,卻因是侯府內的嬤嬤,自是極懂規矩的,先前因呆在這“窮鄉僻壤”裡,人又少,也不會客等等,林氏未免便怠慢了,並不格外拘謹雲鬟。
又因先前雲鬟的母親謝氏在世之時,更是百般地疼寵她,凡事都由著她的性子,只要她喜歡就是了,林嬤嬤見狀,越發疏懶了心意,只要雲鬟不鬧得十分破格,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料昨兒竟偷偷跑去縣衙,林氏後知後覺聽說了,未免惶恐,畢竟她還是要回京城去的,倘若此事傳了回去,還不知鬧出什麼波折來呢,又加上青玫這件事,正如火上澆油一樣。
林氏便憤憤地說:“我就知道總住在這兒不是個常法兒,先是丫頭鬧得不像樣子,如今姑娘也學壞了。我可管不了姑娘了,你是這樣有主意的,什麼話也不肯聽我的,這還只六歲罷了,若再大一些,越發不知道我是誰了。”
雲鬟見她唸叨起來,便說:“奶孃,以後不會了,過了這一關,就太平了,我自然也不會再擅自亂跑出去。”
林氏道:“你只哄我就是了,哪一次不是我說破了嘴皮,你口中答應,下回卻依舊照做不誤的?昨兒送你回來的那人……叫什麼秦捕頭的,竟也不知道個進退,還硬是要抱你下車,成什麼樣子!”
雲鬟知道秦晨為人大大咧咧,並不是那種小心謹慎的性情,何況他從來把自個兒當作男孩兒一樣對待,未免不會在意那些什麼規矩之類,可雖知此情,卻不好替秦晨辯解,不然林氏必以為她又是犟嘴,——只聽著罷了。
林氏見她不語,加上自個兒也累了,便歇了口氣,又思忖著說:“露珠兒不中用,以後不論去哪兒,一定要我陪著才好。”
雲鬟只應承:可昨日上堂之事,倘若給林氏提前知曉,只怕她一定要把雲鬟鎖在房中,半步也不許出去罷了,故而云鬟才瞞天過海,只帶一個小廝就去了縣城。
林氏又念兩句,才自去吃茶。待她去後,雲鬟方吁了口氣,笑道:“阿彌陀佛,耳朵終於清靜了些。”她起身轉回臥房,從架子上的抽屜裡拿了一本書出來,翻開看去,書頁裁剪的整齊利落,字跡潔淨直正,令人一見便心生喜歡。
誰知便由這些字跡,竟勾出些心魔來。
雲鬟呆呆站在書架旁邊,這一刻,不知為何,她居然又想起昨兒在縣衙門口的情形。
——像是有什麼絕對無法被忽視的……被她遺漏了。
只是此刻她的心情極為古怪,一面,急切慌亂地想看見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麼,另一面,卻隱隱心存畏懼,竟不能靜心細細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