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馮貴不知出於何等考量,便拿了這衫子去,這許多年都秘密藏著,不料被其妻莫氏發現,醋海生波,以為是外頭有人所留,故而叫使女拿去典當了。
馮貴發覺,自急欲找回,次日便早早兒趕去當鋪。
那老掌櫃或許是從衫子上發現了什麼,或許是因馮貴著急沒帶當票而起了言差語錯,惹動了馮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粱哥兒跟老掌櫃情同父子,見狀必然驚怒,便撲上來,趁著馮貴不妨,就奪了匕首亂刺一通。
這一幕,卻正給趕來的乞兒看見,一聲“殺人了”,驚動粱哥兒,粱哥兒又驚又慌,來不及多想便逃離現場。
後來滿城通緝粱哥兒,他便有些不敢露面,卻自記得殺人者馮貴的樣貌。
正那夜又遇見馮貴去當鋪偷了薔薇衫回來,他便上前去揪住,或想為掌櫃報仇,或想揪馮貴去衙門……卻因不敵馮貴,反而被殺。
雖馮貴不曾親口供認,但白樘按照所有屍格驗詞,證物、事發等一一推演,事情的真相跟此大概相差無幾。
只不過……到底最真的真相如何,卻再也不可知了。
白樘凝視了會兒,便拿起那衫子,一手將燈籠罩兒揭下,便把衫子放在那焰火上。
正是烈焰燃錦,火苗嗤嗤,把那一朵朵開的妖豔的薔薇花吞噬,以及襟子內側那小小地繡字,亦消失眼前。
頃刻間,一件兒大好的衫子,便燒成了幾片灰燼,輕飄飄地墜在地上。
白樘看著那幾片灰,正要邁步出門,卻見門口站著個小小地身影,竟正是白清輝,眼神微冷。
白樘止步:“你何時來的?”
清輝仰頭看他:“聽說了宣平侯之事,孩兒便即刻來了,因覺著此案撲朔迷離,令人不解,不知父親可否跟孩兒解惑?”
白樘道:“此案已結,何況你本就不該插手……”
他還未說完,清輝已道:“父親既然能放過宣平侯跟其家人,如何不能放過蔣勳的家人?”
白樘先前見他神色不對,早猜出他的來意,見他果然質問起自個兒來,白樘目光復雜,卻只道:“我無話可說。”
第78章
當初蔣統領之死,雖然有蔣武跟妾室認了罪,然而以白樘之敏銳,卻終究窺知背後另有內情。
又藉著蔣勳小兒之口,便推斷蔣勳之母有極大嫌疑。
白清輝年紀雖小,卻天生性靈,察覺白樘詢問蔣勳之意,便果斷趕走蔣勳。
誰知蔣勳回府之後,其母問起過府之事,蔣勳無意中透露了白樘詢問自己的話。
蔣夫人聽了後,思量兩日,她當然深知白樘之能,暗忖白樘既然已動了疑心,以他的為人,遲早便會查到自個兒頭上,且以他的手段,只怕——紙裡包不住火。
然而蔣勳年紀尚小,倘若過了刑部,再讓此事張揚了出去,給世人知道:原來殺死蔣勳之父的,竟是他的母親……
卻又讓蔣勳情何以堪?又將如何度日?
蔣夫人思來想去,便派了人前往刑部,約白樘過府相敘。
那日,白樘來至蔣府,蔣夫人簡單敘了寒溫,便直截了當地問起白樘是如何疑心到自個兒身上的。
白樘早察覺這婦人神情舉止有異,見她主動問起,當下便說了自己當初的懷疑之處。
蔣夫人聽了,因笑了數聲,便道:“那時看到過府檢視的是白四爺,我心裡就已經不安的很,且看到那死了的額角竟是那樣……然而做了便是做了,騎虎難下而已。”
白樘見她慢慢說來,竟是供認了自己所做,且並無懼羞之色,反有幾分坦然,心中暗自詫異。他略一沉吟,就道:“夫人乃是聰明之人,如何竟做如此愚魯之事?”
蔣夫人又笑起來:“愚魯?可知我至今都毫不覺後悔?這真是我所做最對的一件事。”
白樘蹙眉,蔣夫人知他不解,便道:“那死了的,活著的時候,只知道寵愛妾室,可知他神魂已被那賤人勾走了?縱然明知那賤人給他戴了綠帽子,仍捨不得趕走她,甚至為了她,對我跟勳兒兩個,非打即罵,有一次他更說……要休了我。”
蔣夫人說到這裡,眼中才有淚光浮動,停了停,又道:“我知道他絕非只是說說而已,遲早有一日做出來,倘若休了我倒不打緊,然而留勳兒在府中,被那狐狸看著,又能得什麼好?我嫁他這許多年,又有了勳兒,他的心卻只在賤人身上,他既然不仁,我又何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白樘轉開頭去,眉頭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