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見有個人遙遙站著,身形趔趄,幾個侍從小廝圍著,彷彿在勸,這人指手畫腳,似乎在罵罵咧咧地,最終卻又被小廝簇擁著,好歹上了馬車。
雖隔了一段,晏王卻認出這位,豈不正是先前他去謝府、出來後瞧見在拐角處窺視的崔侯府的崔鈺?
如今看他身處的位置,晏王疑惑,心道:“他這莫非是去過謝府?”又想:“卻是怪哉,他先是暗中窺伺謝府,此刻又如此氣急敗壞般的模樣,卻是為何?”
雲鬟相助趙黼、聯手白清輝兩人查明瞭演武場跟軍機閣那案子之事,晏王也是知情的,按理說“謝鳳”對崔侯府自然有恩,所以如今看崔鈺如此表現,自然大惑不解。
只是晏王並未出聲,隨著轎子款款搖擺,心裡也上下忖度,不知何時,竟驀然想到一個名字:崔雲鬟。
當初趙黼跟花啟宗一戰,生死交關之時所念念不忘的人,如今,——崔侯府、崔鈺……謝鳳……崔雲鬟?
忽地又想到趙黼對“謝鳳”恩寵親近,無法言喻,晏王倒吸一口冷氣,只覺著眼前彷彿有一層輕紗籠罩,真相似乎近在眼前,卻偏叫人一時無法觸控。
正驚心掂掇,聽得馬車響動。
晏王心中一動,撩起簾子往後看了一眼,果然見是崔侯府的馬車,因他們看出了王駕在此,不敢靠近,只遠遠地避讓著。
晏王便叫了侍從官來,吩咐了幾句。
原來崔鈺因在雲鬟處又碰了一個極冷硬的釘子,不敢當著面兒如何,走出街口,才難以按捺地大罵了起來,隨從的人無可奈何,也怕惹出事端,好歹勸上車。
誰知正行間,卻見是王府的侍衛騎馬來到,迎著問:“是崔侯府大公子麼?王爺令速去世子府。”
崔鈺在車內,嚇得酒醒了大半,忙滾出馬車問道:“不知王爺召喚我,是有何事?”
那侍衛道:“去了便知,不得耽擱。”
崔鈺提心吊膽,他畢竟素來也做了幾件虧心的事,不知哪一件兒發了,因此竟無法安然處之。
不多時來至世子府,入內書房,戰戰兢兢拜見了晏王,便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只袖手垂著頭。
卻聽晏王問道:“你先前是從謝主事府上出來?”
崔鈺冷不防問的是這個,便道:“回王爺,正是。”
晏王道:“你彷彿跟謝主事過從甚密?”
崔鈺暗暗嚥了口唾沫:“王爺、言重了,並算不上,只是謝主事相救過府中之人,所以,所以過去拜會……”
晏王道:“如何我看你之前的模樣,不像是相談甚歡,反倒是謝主事得罪了你似的。”
晏王雖然性情寬和,可看崔鈺之態,就知道是個藏私的人,便故意冷道:“上回,本王就見過你在謝府之外,形容鬼祟,難道……竟是想對朝廷命官有什麼圖謀不軌?今日又看你罵罵咧咧,可見是有幾分了,如今當著本王的面,你快些從實招來,膽敢有半分隱瞞……讓你狗頭不保!”
“噗通”一聲,是崔鈺跪在地上:“王爺饒命,小人萬萬不敢!”
晏王盯著他,道:“那你到底為何去謝府,跟謝鳳又有什麼瓜葛,快說!”
半個時辰後,晏王走出書房,神色凝重,喝令貼身近侍道:“即刻去刑部謝主事府,務必把人給我‘請’來!”
第372章
此正是黃昏時候,夕陽的光從薄雲之後透出來,昏黃的微光透過菱花窗落在地上,影子斑駁迷離。
書房內雖是有人,卻悄然寂靜,沒有誰先開口說話。
晏王坐在書桌之後,一聲不響,雙眼微微眯起,細看眼前之人。
卻見她垂手立在面前,臉容身上,均被淡黃色的夕照映著,閃閃爍爍,幾乎叫人看不清臉色神情。
晏王的心也如此刻的光影一般,隱隱約約,撲朔迷離,他忍不住換了個坐姿,道:“你上前一步。”
雲鬟聞聽,先應了一聲“是”,才邁步往前,距離桌邊一步之遙處停下。
兩人離得近了些,晏王再度定神看去。
起初因趙黼對此人太過親近的緣故,讓晏王心底先入為主,覺著謝鳳此人,男生女相,且容貌偏陰柔,叫人不喜,是以竟始終未曾認真正眼打量。
然而此刻定睛打量,卻見容顏俊秀,五官清麗雋美,通身上下,端莊出塵,卓然超逸。
身形雖看著有些……說不上來,但若真的往那一方面去想……
夕光仍是駐留在她的臉上,似乎不忍離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