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行走間,聽得外頭馬蹄聲響,隱約似傳來熟悉的聲音。
有人叫道:“殿下……”
那馬蹄聲不疾不徐,緩慢靠近。
白樘睜開雙眸,雖然這來者尚且未曾出聲,白樘卻已經猜到來的是誰。
果然,便聽那聲音朗朗地,穿透夜色,穿過轎簾,直傳入進來,說道:“原來是白尚書,這是打哪裡來,到哪裡去?”
轎子早就停下,白樘俯身而出。
抬眸之時,便見趙黼人在馬上,雖在隨意問話似的,也並無特別表情,卻不知為何,在白樘所見,這位殿下面上,竟隱隱地彷彿流露出一股難以掩飾的得意氣息。
白樘淡然拱手:“不想竟在此遇見殿下。方才去靜王府,如今且回刑部。”
趙黼見他如此,忙翻身下馬,笑道:“尚書怎麼如此多禮?”
因走前一步,暖藹地夜風之中,他身上透出很淡地甜香桂花之氣。
白樘不由復抬眸看去,卻見趙黼的雙眸格外之亮,月光之下,臉頰上也似有些異樣緋色。
白樘問道:“這會兒,殿下卻又是……要去哪裡?”
他本要問趙黼是自哪裡來,話到嘴邊,卻又換了如此一句。
果然,縱然他有心不問,趙黼卻巴不得地供認說道:“方才在謝主事家裡喝了兩杯酒,這會子回府裡去。”
白樘唇邊一動,卻並沒怎麼笑,只道:“原來如此。”
此刻銀河天懸,月華如練。
兩人目光相對,白樘的雙眸依舊沉靜無波,似月下的海面,只有些明明滅滅地光罷了,然而趙黼的雙眸卻如同星燦,又彷彿帶些烈陽之色。
正是一冷一熱,兩個極至似的。
這一夜,趙黼雖未曾宿在謝府,季陶然卻是睡得香夢沉酣,無知無覺。
直到次日早起,曉晴早吩咐了兩個小丫頭過去伺候,自己卻在屋內伺候雲鬟洗漱。
更衣之時,便見到頸間數個不大不小的紅點,便道:“帳子裡進了蚊子麼,如何主子也不叫我?”
雲鬟起初不解這意,到銅鏡前照了照,忙舉手掩住,卻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曉晴道:“怎麼了?”
雲鬟只得垂眸道:“沒……拿些粉遮一遮可好?”
曉晴細看了會兒:“只怕遮不住。”
雲鬟道:“盡力一試。”
雲鬟生得白,頸間膚色更是雪色無瑕,因此那幾個點兒竟甚是醒目,且尋常的粉塗上去,卻又因肌膚甚是細膩,哪裡沾的住?最後,下面兒的幾個勉強用衣領擋住,下頜的兩處,便剪了兩塊小膏藥貼在上頭,預備有人問的話,就說劃傷了。
曉晴見她這般大費周章,才後知後覺醒悟過來昨夜的事……有心想多問幾句,又怕不是她該問的。
正季陶然整理妥當,出來廳內一塊兒吃早飯。季陶然便道:“我昨兒怎麼就醉了?也沒喝多少呢。”又道:“那六爺呢?他昨晚上可也歇在府裡?”
雲鬟道:“他回去了。”
季陶然“哦”了聲,低頭喝粥,孰料目光轉動間,看見雲鬟頸子上兩塊膏藥,隨口問道:“是怎麼了?”
雲鬟舉手摸了摸:“方才被花枝劃到了。”
兩人用了早飯,便一塊兒往刑部來,雲鬟因惦記著顧小姐之事,便吩咐季陶然:“抽空可否請小白公子過來,有件事同他商議。”
季陶然道:“這有何難,待會兒到了部裡,叫個隨官去告訴他一聲就是了。”
眼見過了晌午,季陶然估摸著這會兒白清輝也無事,便喚了人來,讓去大理寺報信兒。
這刑部的隨官來至大理寺的時候,偏白清輝不在,一問之下,才知道出了大事。
出事的,卻正是遼人。
原來因睿親王蕭利天喜歡大國風貌,有意在京內多盤桓些時候,多長些見識。今日也帶了幾個屬下,在禮部官員的陪同下,出城遊覽山水。
遼人性喜獵射,有些不耐煩如此遊山玩水的“平和”之態,睿親王倒也罷了,他的幾個手下將官卻催問道:“那打獵的好地方呢?快帶我們去!”
因商定了議和,皇帝吩咐要對這些人以禮相待,禮部的官員不敢怠慢,往上請示了一回,只得引著他們到了城外的蘭劍山,從圍場裡放了幾隻獵物出來,讓他們圍獵消遣。
這些遼人果然十分勇猛,不過是半個時辰,便將放出的獵物打了大半,一個個耀武揚威,呼呼喝喝,氣勢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