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白樘的話,崔雲鬟才變了。
從原先瀕於放棄邊緣,到忽然有了鬥志。
然而這個發現,跟先前所聯想到的那許多,讓他心頭悚然。
趙黼唇角微微挑起:“阿鬟,你在意的那個人是誰?不願意被他看低的那個人是誰?你也曾說過,想有所作為,就像是我一樣,就像是……你沒說出的那個人,是誰?”
雲鬟閉上雙眼,趙黼卻又道:“你口中所指的,原本就是一個人,對不對?就是那個……在皇爺爺面前把你叫醒了的人,對不對!”
手上用了幾分力道,雲鬟仍是不做聲。
趙黼卻又鬆開她,就在雲鬟跟前兒,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把她的手握入掌心,指尖兒撫過那宛若溫玉似的手背,目光所見,五指纖纖,水蔥一般,因在刑部做公,總要翻書執筆,那公房內又冷,有幾根便凍得紅腫起來。
趙黼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她竟這樣堅持,受盡苦楚,也九死不悔。
然後他抬頭看著雲鬟:“阿鬟,你心裡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被他這樣相待、被他這般宛若溫柔的口吻相問,竟會是如此的難受跟煎熬。
心頭悸動,似寒流過境,雲鬟聽到自己啞聲道:“世子,你在說什麼?”
趙黼道:“我說的是……前世那個讓我至死都沒法兒明白的謎題,你至死也不肯向我透露的謎題。”
雲鬟想要將手抽回來,趙黼卻緊握掌心。
戰慄中,便聽他輕聲又道:“那個人,不是季陶然,不是白清輝,是……白樘。”
“阿鬟,我說的對不對?”
第281章
趙黼原本不想再提前世之事,何況這件事,正是他心裡頭的一根尖刺。
那時候他各種猜測,甚至連些不大相干的人也都疑心上了,可是,卻從未提到過白樘。
其實有那麼一刻,心中曾掠過這個影子,但是卻又極快按下。
只因對趙黼而言,這毫無疑問是大不可能之事。
一來,兩個人年紀相差甚大,輩分有差,讓人完全想不到也無從疑心。二來,便是白樘的品性。
先前曾說過,趙黼一生真心敬服的人並沒幾個,白樘便是寥寥可數首屈一指的那位。
故而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都從不曾疑心過白樘半點兒。
一直到今生。
再見到季陶然,白清輝,王振等眾人,趙黼暗中曾看雲鬟同這些人相處時候的言談舉止,卻都是泰然自若,毫無異樣。
若不是他萬分信賴心底的那份直覺,必然會以為先前他種種所做,不過是無中生有捕風捉影而已。
然後是她進了刑部。
綜看崔雲鬟一步一步而行的路,所有待之不同的人中,最不同的一個,竟然是白樘。
而反觀看來,白樘對她,也算是殊為有異了。
他曾親去素賢山莊,為了保護她又安排了巽風等人逗留。
在她上京路上,兩個人在洛陽相見。
崔雲鬟在侯府之時,為了查案,白樘跟她屢次碰面。
後來……崔雲鬟死遁,卻也是白樘替她善後!
原來趙黼並沒有想到這一切。
但是後知後覺,一概想起來後,所有這些都關聯來看,才覺著竟有些地覆天翻的感覺。
如果說,這一切不過只是長久歲月中的種種巧合,那麼崔雲鬟回京後,皇宮內面聖,白樘又如何肯冒著欺君的罪名,當面點撥,雖看著冷漠,卻竟大有照拂之意。
以白樘那種以律為重近乎六親不認的嚴苛個性,怎會這般破格?
趙黼望著雲鬟頸間的傷,心底恍惚。
當在兵部看見來見張振的竟然是雲鬟之時,不得不說趙黼心中一涼。
雲鬟是知道張可繁女扮男裝跟隨蔣勳的事兒的,當初趙黼怕她洩露給白樘,還曾故意隱瞞不說。
如今看到她親來,——張振當時狐疑是他洩密,而趙黼懷疑的卻是……雲鬟向白樘坦誠了一切。
她雖然敬重白樘,然而卻畢竟是個女子,天性良善,也不失人情味兒,倘若果然向白樘稟明所有,那便意味著,在她心底……這世間再沒有什麼比得上白樘。
所以在內堂中,聽著張振跟雲鬟在外的對話,趙黼看著面沉似水,心底卻也是狂風驟雨,只能一聲不出地扶著椅背,緩緩地落了座。
那時候他已經在懷疑,並且為自己的懷疑而覺著隱隱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