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換下去寶珠家做客的衣裳,穿著佛頭青色素面細布衣裳,側邊黃花梨鑲雲石扶手椅上,坐著張氏,地上站著一個婆子,聽那婆子正在說話。
這婆子就是白天去文章侯府請邵氏的人。老太太匆忙接了邵氏,她雖上了年紀也愛熱鬧,緊趕著要去見外省的郡王妃,等著聽好聽的外省古記兒,再來還有風土人情等,都是老太太熱衷的,以後跟別人說起來外省,也可以多出來談資。她催促邵氏換衣裳,什麼也沒有問,就帶著兩個媳婦去袁家。
玉珠是自己從常府過去,倒不用她們去接。
袁夫人大方和氣,郡王妃風采過人,安老太太又健談,算是盡歡了一天,把她樂得跟什麼似的,又想到有幾天沒見到好孫婿,不知道他這監查大人當得怎麼樣,老太太帶著張氏直到用過晚飯,見袁訓還不回來,這一對婆媳才轉回家中。
玉珠當人家媳婦,卻不能盡意的呆到晚上。常大人夫妻雖然不介意兒媳偶然走動親戚,可常家還有妯娌們同在,老太太問過常家另外幾位奶奶也回家過,但都不曾呆到晚飯後才回,就告訴玉珠不能破這個先例。
老太太道:“你這個才女是狀元榜眼探花幫著,才出來的名聲。要自己心中有數,自己尊重,別人才敬重你。玩的事情,別開婆家的先例,以後再接你出來也就方便。”張氏也這樣地說,就把玉珠先打發回去。
家裡再也沒有姑娘在閨中,老太太和張氏算是相伴而回。張氏也得了一個滿意女婿,又見家中只有她和老太太兩個人,對老太太比以前更好,換過衣裳後又來陪她閒話,安老太太想了起來,就叫去請邵氏的婆子來問。
大家聽了一個明白。
那婆子最後嘆氣:“二奶奶回來換衣裳的空兒,我抓住紫花問了幾句。紫花說二奶奶一直就是這樣,說二奶奶白乾了好多好事兒,韓府裡二太太和四太太不好,還是二奶奶去說合的,這如今好了,就把二奶奶看成眼中釘。”
安老太太早就冷笑:“為的是那兩筆錢。”
張氏噓唏:“二嬸兒的性子,一天不如一天。”她無心說出這句話,恰好說中。安老太太聽著有些刺心,雖然她也和張氏看的一樣。
自從安家二老爺去世後,邵氏沒了丈夫,精神頭兒就下來。而安老太太自知是強硬的,媳婦在她手底下越來越軟,也是有的。
安老太太心想有件事兒,倒不如今天就說個清楚倒是好。就使個眼色給梅英,梅英齊氏等人帶著丫頭婆子們下去。張氏倒樂了樂,她想老太太如今拿自己當個知己人,不知道又有什麼體已話要對自己說,就豎起耳朵來聽。
見婆婆笑一笑,道:“你收拾收拾,也到玉珠那裡去吧。”
張氏大吃一驚,出其不意的,她起初是辯解:“不必,”再一想,她是有這個心,也和玉珠、女婿商議過的,再辯解倒像是虛假,就道:“我再陪您兩天吧,”
安老太太撇撇嘴:“我倒要你陪?”張氏啞了嗓子。
也是的。
沒往京裡來的時候,張氏因為見事情比邵氏明白,還勸過邵氏不要聽老太太罵就生氣:“橫豎她沒有孫子,以後總要依靠女孩兒的,有那一天她會和氣下來,依著我們過日子,”歲月不饒人,到時候的事就由不得人才是。
後來到了京裡,張氏一天比一天的看得明白。這老太太傲氣一輩子,果然是有十足的本錢。她就是沒有寶珠,也自有南安侯這個好兄長照顧她。
南安侯在老太太進京後,是隻要走得開,每天必來和妹妹用頓飯,或者午飯,或者晚飯,不拘哪一頓兒,但是來得熱鬧。
南安侯在夫妻上不作回頭之想,就更把親情看得重。
在南安侯夫人去世後,這兄妹就更是常在一處說舊事。也說他們的父母,有時候也提到南安侯夫人。
現在人死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會再為舊事生氣,可以說個痛快。說起來兄妹笑上一陣,又相對一個嘆氣,一個落淚一時,怎麼看老太太也不是那孤單的人兒。
再說老太太她還有寶珠,而袁家夫人那麼和氣的,聽說也早答應老太太過府去住。老太太倒想讓她帶著兒子媳婦搬來,兩下里今天都說到這件事,張氏是親耳聽到的,她們正在商議之中,兩邊兒都準備收拾房子打傢什,開始合住的事情。
張氏想了想,她走以後,自家婆婆更無牽掛,更快活了才是。
她無言以對,也無話可說。
從張氏的角度來說,和玉珠住在一起,是她在玉珠小時候就有的想法。這想法在心中盤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