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嗯太冷,不像七少的調調,倒像四爺的語氣。
打板子的下人頓覺杜振熙的身影和陸念稚重疊在一起,嚇得手一抖,打一下足頂三下的力道,手起手落的長棍直砸得竹開險些滾落條凳。
他死死扒著條凳不敢呼痛,循聲望向杜振熙,艱難仰起汗出如漿的慘白麵龐,“七少……”
原本靈活的雙眼滿是強忍痛楚的紅血絲,眼底盡是複雜情緒,有羞愧、絕望、心虛,更有哀求。
杜振熙卻看也不看他,徑直轉進二進院落,淨手淨面換上家常衣裳,甚至閒適的擺出茶具給自己煮了一道茶湯,轉著手中茶盞抬眼,就聽院門吱呀合上,打板子的下人抱著長棍條凳功成身退,桂開提溜麻袋似的將竹開拎到跟前。
他一鬆手,受足悶棍的竹開就顏面著地,砸在青磚地上,半晌沒能爬起來。
桂開立定杜振熙身側,問話和臉色一樣陰沉,“大少和江玉聯手陷害七少的事,你參與了多少?”
“七少容稟,奉聖閣夜宴那晚善水閣的意外,我事先確實不知情。”竹開聞言打了個寒顫,背主報信的罪名他不得不認,但聽桂開的意思,竟懷疑他勾結外人知情不報,借江玉事件立功的罪名他卻萬死不能認,“四爺察覺出吳五娘想幹什麼時,已經中了吳五娘下在酒裡的藥,當時我會去主樓,是被明忠、明誠請去辨認藥物品種和藥效的。
四爺身有內力,一時不得解藥倒也耽擱得起。那樣的事,又不好驚動外人,我本想隨口指一件事,好去郊外慶叔家替四爺取解藥,哪裡想得到後來撞破珠兒有鬼,再發現您中的是相似的藥物,才有其後種種……
若是早知善水閣有問題,我豈會和您一樣被人下黑暈?四爺放我到您身邊,只是要我留意您和唐家的往來,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交待,萬萬沒有任何加害您的意思。
若是有,我也不敢接這燙手活計!我就是不顧自己,也不敢不顧慶叔!他老人家待我親如子侄,又保我入府,我就是自己死,也不會做出連累他老人家的事!”
杜振熙聞言放下茶盞,垂眸續杯。
桂開心知杜振熙對竹開不是沒有主僕情,不過是想鉅細靡遺的撕擄清楚,他對竹開何嘗不是感情複雜,臉色稍緩後,便接著問道,“去祖父祭拜那晚呢?四爺和七少被困庫房,你又參與了多少?”
他也是才知道,原來杜振熙和陸念稚一夜未歸,並非借宿祖墳,而是被困庫房,杜振熙並未解釋前因後果,他不多問,只照著杜振熙的交待和竹開對峙。
竹開聽出他語氣裡的緩和,心頭安定一分,自辨起來也有了底氣,“七少被困庫房一事,我同樣是事後才琢磨出來的。還是七少問了明忠那晚的行蹤,我才徹底醒悟過來,原來明忠那晚不見了大半會兒,是尾隨七少、四爺去了碼頭庫房。
那時我雖覺得明忠有些古怪,但七少和四爺一道出行,是老太太首肯過了明路的,我其實並不擔心七少會出事,或是四爺會做出對七少不利的事。
就和……和八小姐的事情一樣,我想著七少或許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四爺私下派明忠來問我時,我才沒有隱瞞,如實寫了密信,讓明忠轉交給了四爺。”
說著停了停,大著膽子抬眼看向杜振熙,面色古怪語氣也有些古怪,“七少,我不敢壞了您的打算,所以有意讓四爺知道八小姐的事,得知您和四爺大概是被困在了庫房,那晚也只做不知,沒有戳破明忠,也沒有去庫房找您……”
八小姐的事情?
八小姐有什麼事情?
桂開偏頭看向杜振熙。
杜振熙也正眼看向竹開。
她的打算?
她有什麼打算?
杜振熙審人倒審得自己摸不著頭腦,只瞧著竹開一臉古怪,心下莫名升起股不祥的預感,身體快過大腦先就出聲道,“桂開!”
桂開心領神會,只當事關杜晨芭不是他能聽的,遂警告似的瞪了竹開一眼,留下竹開和杜振熙二人,閃身出二進院落當門神放風。
“七少放心,八小姐的……心思,除了您和四爺,二少夫人和八小姐外,再不會有人知道。”竹開撐坐起來,並膝重重搶地磕頭,“打探出這事的眼線,早已被我遠遠送走。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廣羊府,也不會’記得’八小姐的事。
我也一樣。您若是不放心,不管是毒啞我,還是殺了我,我都毫無怨言。要不是為了您的打算,八小姐的隱私之秘,我寧願爛死在肚子帶勁棺材裡,也不會告訴四爺……”
“竹開!”杜振熙此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