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下帖子請唐加佳。
慶元堂初見到底倉促,屆時杜府是主場,即便她身份不便,西府的堂姐妹也能代她仔細看看唐加佳的性情,若能尋到恰當時機,她也許能私下試探唐加佳,再摸一次唐家的底。
以唐加佳那直白的性情,此事……可行。
“說是家宴,其實只是五姐、六姐和八妹尋的好聽名頭,好方便她們一塊作耍。”杜振熙嘴角微翹,偏頭看向江玉,眼中溢滿發自內心的盈盈笑意,“表小姐想作東,不必特意去問曾祖母。我和五姐她們說一聲就是。正好我有一位客人想引見給五姐她們,回頭五姐會下請帖,到時候還要勞煩表小姐招待。”
眼見二門在望,二人已並肩走至一方花木環繞的假山處,杜振熙側身讓到走道外側,頷首告辭道,“表小姐留步。”
望著杜振熙毫無留戀的背影,江玉一雙玉手險些絞成麻花,腦中一時閃過杜振熙皎好如朗月的姿容,一時晃過杜振熙提起堂姐妹時的真摯笑容,心下頓時五味雜陳。
“小姐。”江玉的貼身丫鬟珠兒湊上前來,八卦道,“您說七少所謂的客人,會不會是那位唐七小姐?府裡都傳遍了,都說杜府和唐家要聯姻呢。瞧七少這樣,對那唐七小姐倒是上心……”
“我倒要親眼看看,那唐七小姐到底是騾子還是馬。”江玉神色忽冷,似不耐煩多說唐加佳,抬手吹了吹新染的指甲,笑意傲然道,“表哥既然答應了,操辦家宴的差事就跑不了了。等辦事的對牌拿到手,看府裡哪個下人再敢狗眼看人低,不把你我放在眼裡。你現在只管去西牆角門,打聽打聽二老爺、二夫人這一遭鬧的是什麼事。”
珠兒張口,一聲“是”堵在喉嚨口,突然瞪大雙眼望向江玉身後的假山,但見斜刺裡伸出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著江玉,一把拉進了假山洞裡。
“別叫!是我,是我!”
不算陌生的男聲緊跟著響起,話音未落,本待驚叫的江玉已然沒了動靜。
假山洞內窸窸窣窣,在這無人的僻靜之處無限飄渺。
珠兒驚得臉色發白,瞪得如凸眼金魚似的雙眼中卻不見恐慌、急亂,大亮的眼珠子骨碌碌一陣轉,反而浮起一抹異樣的興奮。
她不去“救”自家小姐,更沒有半點猶豫,沒事人似的抬腳就走,自去西牆角門,履行打探訊息的職責。
心裡想著江玉的話,又想到假山洞裡的那人,只覺主僕二人揚眉吐氣的好日子近在眼前,一改平日作派,渾身上下都透著趾高氣昂。
走出清和院的大吳氏卻是蔫頭蔫腦,假作虛弱的搭在心腹媽媽的半邊身子上,抬袖遮臉掩去來往下人的側目,跟在杜仁的身後往西府而去。
江氏收回目光,冷冷一哼,暗罵大吳氏馬後炮,這會兒才來顧忌臉面,也不嫌晚!
江媽媽瞧得好笑,眼底卻隱含擔憂,“二老爺想’那樣’安置外頭那孩子,撇開別的不說,倒不失為一個兩好並一好的法子。二老爺得了好處,對我們府裡也沒壞處,只是牽扯上四爺,不知四爺是個什麼想法……您真同意二老爺的做法?”
“我同意不作數,要是恩然點了頭,那才算數。”江氏難得面露猶豫,說罷靜默半晌,才自嘲一笑,“老二有私心,我何嘗沒有私心?真到了兩難的時候,我到底還是偏著自家孩子,終歸是委屈了恩然。”
江媽媽不好接話,正琢磨著怎麼逗江氏開懷,就見江氏瞬間調整好情緒,丟開鋤頭活動著筋骨道,“人在家中坐,破事從天降。沒勁兒。我還是出去蹓躂蹓躂,透口氣。”
江氏的所謂“蹓躂”可和常人不同。
饒是已經見怪不怪的江媽媽,聞言仍止不住滿臉無奈,自知勸不得,乾脆親自動手,幫江氏置辦出門“蹓躂”的行頭。
這邊東府重歸日常,那邊西府卻是氣壓低沉,一眾主子下人眼瞧著杜仁、大吳氏風風火火的出去,又恍恍惚惚的回來,摸不著頭腦之下只得齊齊做鵪鶉,不去靠近颱風眼。
門窗緊閉的正院上房內,大吳氏一進屋就精神抖擻,接過心腹媽媽沏好的茶送到杜仁手邊,支著桌面湊向杜仁,繃著嗓音問,“你剛才和婆母大人說的,都是真的?你保證不接那狐狸精進府?也保證不用我認那野種做庶女?只將那野種丟去我孃家,認做我孃家親戚,再說給恩然做正妻?”
左一聲狐狸精右一聲野種,直聽得杜仁只差沒惡向膽邊生,抓起茶杯就潑大吳氏一臉。
好漢不吃眼前虧。
大吳氏能變臉如翻書,他也同樣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