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晟獨自走完了全程,最後一步落下時,一路支撐的意志力終於崩塌,他向旁邊栽倒,寄雲急忙伸手去扶,卻被他躲開,她的手就那麼停在半空,空空蕩蕩。
圍觀者默了一瞬,開始鼓掌,起初稀稀落落,後來匯成風雷。但沒有人開口,偌大的廟山,只有掌聲寂靜地響著,沉默致敬。
姚晟被嚴冰扶著勉強離開瓷路,神智開始迷離,仍不忘要曹縣令兌現諾言,“曹……縣……你應該……判決……”
“曹縣令,窯神斷了善惡,你該判案了!”嚴冰替他說完。
曹縣令被幾千道目光烤著,汗流浹背地吼,“趙!財!惡意誹謗,毆打妻子,殘害孩兒,殺妻未遂,依梁律杖刑五十,並判義絕!”
寄雲以為自己會激動落淚,但是沒有,她居然出奇地平靜。在趙財求饒的叫聲裡,她拒絕了寄虹的攙扶,默默地獨自下山,就跟在姚晟身後不遠的地方。
姚晟在路上就昏過去了,高燒幾日不退。小夏受嚴冰的吩咐照顧,每天都見到寄雲拖著病體來探望,但除了第一天姚晟昏迷不醒時見了一面,後來他醒了,就不許她進門。
“他……他睡著了現在。”小夏努力想著說辭,“大夫說要好好休息,他每天都睡十幾個時辰的。”
寄雲的視線越過小夏望一眼臨窗半藏半現的男子,“他還是不想見我?”
小夏覺得解脫了,要知道編一個謊話好難的。
寄雲不為難他,上車離去。
寄虹每天陪她來一趟,每天吃閉門羹,幾天過去,有些忿忿,“姐,我們不來了。他雖然救了你,也用不著那麼大架子。”
寄雲心平氣和,“他拒我千里,是為我的名譽,如果我倆常來常往,免不了有人舊事重提。可我不怕。”她捲起車簾,迎風而坐,大方地把傷痕未消的臉孔擺在窗邊,“遭過那麼多壞事,我現在什麼都不怕。”
行至郊外,城郭幾戶人家,炊煙裊裊。寄虹叫車伕停車,“姐,你一個人回窯廠行嗎?”
寄雲看看不遠處籬笆牆裡,一隻小白狗瞪圓了眼朝這邊張望,短尾巴搖得歡快。她揶揄道:“我還沒有吃過你做的飯呢。”
“我那廚藝,也就他忍得了吧。”寄虹笑著下車。
見她承認得痛快,寄雲便知好事將近,隔窗笑問:“是不是很快會有媒人上門啦?”
寄虹扒在車窗,踮腳湊近她,“姐,別的嫁妝我不要,只要你親手繡的嫁衣,親手的。”
按青坪的風俗,寄雲缺了男人,是“不全人”,“不全人”是不能沾手新娘子的任何東西的,觸黴頭。可妹妹偏偏點名了。
寄雲一口答應,“好。”是否完滿,才不由男人決定。
送走寄雲,寄虹走進籬笆院,從“愛寵”降級成“看門狗”的小白歡蹦亂跳,嗚喔!有飯吃囉!
房門鎖著,嚴冰不知去哪了。寄虹熟門熟路地進廚房,一掀鍋,灶臺冰冷。小夏不在,懶寶少爺連火都不生。
把柴禾填進爐膛,生火。廚房簡陋,沒有風箱,柴禾明顯是嚴冰劈的,粗到可以直接當武器,難燒得很。她拿著破扇子使勁扇,黑煙一股股竄出來,她一邊抹淚一邊罵:“嚴冰你個笨蛋……”
門口一聲尷尬的咳嗽。
果然不能背後隨便說人壞話。寄虹咯咯笑起來,拿袖子抹抹臉。
嚴冰樂了,“去唱黑臉包公的話,不用勾臉了。”
寄虹瞪他一眼,把扇子塞給他,朝爐膛努努嘴,洗臉去了。嚴冰乖乖蹲下,呼呼扇風。黑煙撲在臉上,嗆得很,懶寶少爺卻樂在其中似的。
他遇過不少精緻妝容的女子暗送秋波,但為他把一張臉弄得黑黢黢的、黃臉婆一樣蹲在土灶下頭燒火,只她一個。
寄虹進來,搬個馬紮坐他身邊洗菜,兩個人像伙伕廚娘,他想,做官哪有守著她有意思?
寄虹看一眼他的湖綢團花長衫,正式的會客穿著。問:“你去哪了?”
嚴冰往灶膛添了根“木頭武器”,“縣衙。”
她詫異,“曹縣令找你?什麼事?”想了想,忽然興高采烈,“是不是終於發現沒你不行,要官復原職?”
他一絲不苟地扇風,火苗漸漸起來了。撲啦啦的扇子聲裡,他問:“要是我不做官,就這麼一直窮下去,也拿不出彩禮,你還願意讓我進你的窯嗎?”
“不願意。”
扇子停了。也是,哪個願做貧賤夫妻?
卻聽她話裡帶著笑,“我可不要倒插門的男人。雖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