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得太久太苦,他豈能不懂。輕輕奪下斧頭,柔聲道:“寄雲,你若還想發洩,有我。”
“有我”。這句話若是從她的夫君口中說出,該有多好。
該有多好。
她忽然掩面痛哭。不是傷心,是悲憤。
劈得開木板,劈不開命運。
姚晟遵守承諾未將此事告訴寄虹,寄虹那幾日忙著應酬,無暇顧及,後來得閒問起,寄雲只說不愛熱鬧,她也就信以為真。
霍記開張後,日日顧客盈門,寄虹想把姚晟調到霍記做管事,他考慮再三,說若有配合默契的賬房,他便答應。寄虹正有此意,便說服寄雲同姚晟一起調來。
儘管有人幫手,寄虹仍舊忙得昏天暗地,兩店一窯,千頭萬緒,連同嚴冰見一面都抽不出時間。
他索性到霍記“視察”,一查就查到晚上,順勢留下吃頓便飯。但飯菜尚未布好,寄虹已經趴在飯桌上睡著了。
嚴冰嘆氣,為她蓋件披風,輕輕抽出胳膊下壓著的賬本。
寄虹醒來時,就見嚴冰在裡屋的書桌後頭倚燈書寫,她走近一瞧,卻是在算她未完的賬目,並且未打算盤,全在紙上加減。
這樣的男人……真叫她不知怎生才好。
柔情萬種地“喂”了一聲,“別算啦,吃飯吧。”桌上的飯菜一點沒動,他定是餓著肚子在等她。
寄虹熱好飯菜,嚴冰也正好算完。飯桌上他一個勁給她夾肉,寄虹看著冒尖的碗有點犯愁,難道他喜歡小白那樣圓滾滾的身材?
兩人坐到一起,話題總離不開瓷器。寄虹說:“上回沙坤介紹的幾個海商又來進貨了,聽說青瓷在別國還挺受歡迎的。這回進貨量大,我想引薦幾位同行給他們,推薦幾位唄?”
做生意主動讓別家分杯羹的倒是少見。“霍記吃不下?”
寄虹不答反問:“焦泰入獄,瓷會會長是不是該改選了?”
嚴冰頓悟,驚訝道:“你想做會長?”據他所知,南北瓷會從未有女子擔任會長一職。
“對。”她直言不諱,“我要站在最高處,再不讓人踐踏霍記。”
他審視地看著她,她往後靠著椅背,手肘搭在扶手上,不經意間透出幾分君臨天下的霸氣。他本想潑一點冷水,轉念一想,她吃過虧栽過跟頭,如今想要權要勢以自保,也無可厚非。便以半開玩笑的口吻道:“想不到你志向遠大,我倒是小瞧了你。”
寄虹知他這是贊成了,笑道:“何止呢,我將來還要把霍記分號開到白嶺去。”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地回家了。
她沒發覺,不經意間她已經在未來裡預留了他的位置。
既然為籠絡人心,嚴冰建議選擇傾向霍記的同行合作,以互惠互利預先鎖定這幾票。商定妥當,翌日寄虹便帶著海商挨家拜訪。如今生意日益艱難的境況下,從天而降一塊大餡餅,沒有哪家不千恩萬謝的,就差表態誓死效忠了。
寄虹並未刻意宣揚此事,但悄無聲息地,青坪瓷會的陣營發生了變化。受過恩惠的自然站在寄虹一邊,那些沒受到恩惠的中間派不免欣羨,後悔之前站錯了隊。
嚴冰建議趁熱打鐵,即刻改選會長。
寄虹邊指揮下人把新進的礦土抬起倉庫,邊說:“何必著急?再過半個月就是會長改選例會。”
嚴冰給抬土的工人讓道時,隨意瞥了一眼。“聽曹縣令說朝廷派了個欽差,過幾天就到了,到時少不得人仰馬翻的,這之前先把你的事定下為好。”
“什麼欽差?來幹什麼?”
“正式公文還沒到,曹縣令也不知是誰。不管是誰,目的無非是——”他比了個元寶的手勢。
“對你不會有影響吧?”
“怎麼會?哪個斂財不要靠督陶署。”
只要對嚴冰無礙,金差銀差都與她無關。寄虹放下心來,問起會長改選的流程。
嚴冰視線追著工人的身影,方才短短一瞥間,覺那筐中頗像白嶺特有的礦土,隨即暗笑自己八成是思鄉情切老眼昏花了,青坪離白嶺幾千裡地,怎會有人巴巴地從白嶺運土過來。便拋開這個念頭,與寄虹討論會長改選之事。
隔日瓷商雲集督陶署,嚴冰提出瓷會不可無長,請眾人擇能選之。
幾名頗有聲望的人交換一下眼色,方掌櫃起身道:“會長之位霍家曾連任多年,期間瓷會欣欣向榮。如今霍家後繼有人,不僅將青瓷發揚光大,博得太后盛讚,為青坪揚眉吐氣,並且德才兼備,將絕技傾囊相授,在座許多同行皆有惠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