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告假可以,走了就別回來了!”
丘成驚訝地看著她,像看陌生人似的。
這一整天丘成悶頭幹活,一句話都沒說。晚間守著窯火魂不守舍時,小夏來了。
丘成劈頭就問:“爺爺怎麼了?”小夏從茂城回來後,就又恢復每日照顧丘爺爺的生活了。
小夏把他按下,笑道:“沒事沒事,爺爺睡著了,我來看看你。”放下手裡的茶壺說:“天乾物燥的,我煮了去火的茶。”
丘成沒心思喝茶,只不停地問丘爺爺的狀況,服藥了沒,吃飯了沒,說話了沒。
小夏耐心地一一作答,“今天好歹說了幾句話,可仍然迷迷糊糊的,把我錯認成你,又把你錯認成女孩,成丫頭成丫頭地叫。”
丘成怔怔的,目光虛飄地落在墨團般的夜裡,也不知在瞧些什麼。半晌才幽幽地說:“我想陪著爺爺。”
小夏忍不住心酸。昨天大夫來瞧病,只留下一句話:“多陪陪老人家吧!”丘成轉身就跑進廚房,好久之後出來時,眼睛紅紅的。
小夏聽說他為告假照顧丘爺爺和寄虹鬧得不愉快,有心安慰,又不知如何開口,撓了撓頭,捧過茶壺,將壺嘴對著茶碗,學著寄虹的聲音說:“我不是有意說那些難聽話的,都是被海商逼得緊了,心裡頭煩得很。你將軍肚裡能駕車,就原諒我吧,我給你斟茶道歉了。”
壺嘴點了三點,像是個小人兒彎腰致歉似的,順勢倒出一杯茶來。
丘成忍俊不禁,“不是‘將軍駕車’,是‘宰相撐船’。”
小夏笑呵呵把碗捧到他面前,“是了,那你更得喝了這杯茶囉。”
暖暖甜甜的茶水入肚,丘成心情好了許多,半開玩笑地誇小夏可以去當皮影藝人了。
小夏被誇得欲要飛起,順杆爬地獻寶說:“喜歡的話,我現在就講個故事給你聽哈。”
手腳麻利地把壺碗杯擺成三足鼎立之勢,清了清嗓子,把那隻大碗和小杯乒乒乓乓撞了幾回,捏著嗓子做惶恐聲,“哎呀呀!不得了,金鬍子好厲害,咱們官軍打不過,速速逃命去吧!”
茶碗一搖三晃,“哈哈哈!一幫中看不中用的窩囊廢!還不如俺這個土匪經打!”
茶杯踉踉蹌蹌跑到茶壺跟前,大驚失色道:“哎呀呀!不好!那是北邊的叛軍,更打不過,這可怎麼辦?”
小夏握住茶壺,腆起肚子,學著戲臺上大將軍口氣說:“爾等見到本王還不速速投降!”
茶杯立刻翻倒,“投降,投降,我們都投降。給乾王……不,給皇上磕頭——”
丘成本來一直笑眯眯的,聽到這裡嚇了一跳,立刻將他的嘴捂了個嚴實。
他的唇觸到指腹的繭,雖然粗糙卻依舊柔軟纖細,和尋常男子完全不同的一雙手。不知怎的,他的思緒飄到之前那個意外之吻上,耳根子就紅了。
丘成似乎也覺察到氣氛有些小曖昧,臉上微微一紅,放下手來,略羞窘又惶恐地說:“不要亂說話,那可是吃不消的罪名。”
小夏不像丘成在宮裡學過規矩,說話很是口無遮攔,“不是我亂說,是少爺說的。他還說乾軍形勢跟砍竹子似的,官軍頂不住了,南邊又有金鬍子在後方搗亂,各地卻只管搜刮百姓,說不準過不了多久,‘乾’就姓‘皇’了。”頓了頓,認真地望著丘成,“你在宮裡的時候見過乾王嗎?他是個好人嗎?”
丘成啼笑皆非,“沒有,就算見過也看不出是好是壞啊。哪一個穿龍袍,老百姓的日子還不是照常過,好壞又能怎麼樣?”
小夏默然片刻,小聲說:“官窯那個案子,少爺說,現在的朝廷是不會平反的。我想,若是……”他抬眼望向丘成,“那少爺和你,還有丘爺爺,不就能翻身了麼?”
丘成嗓子熱辣辣的,說不出話來。這想法很幼稚,卻幼稚得如許美好。
兩個人沉默相對,過了一會,小夏雙手捧住茶壺,微微壓了壓壺嘴,像是點了下頭,然後無比真誠地說:“朕……赦你們,無罪。”
丘成發現,自從小夏來到丘家,自己似乎越來越愛哭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霍記日夜不停地趕工時,接連下了好幾日的大雨,瓷土礦和窯廠不得不停工。
海商那邊鬧翻天,瓷會內部也不可開交。眼看就年底了,各家等著銀子過年關,都來找寄虹要求她履行承諾。
寄虹問嚴冰朝廷的造辦資銀有沒有訊息,嚴冰半開玩笑地說:“大概改朝換代了能有幾分指望吧。”
寄虹也隨著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