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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蟲一點不寒磣,瞪著無比真誠的兩隻眼,“泥爪子不用了,管頓飯就行。”
寄虹疑惑地望望嚴冰,這場鬧劇如此簡單就結束了?
當然不可能。
很快,寄虹便明白所謂“管頓飯”是什麼意思了。臭蟲用麻繩吊著胳膊,帶著一幫手下,頓頓來蹭飯,從早上瓷坊開門,坐到日落西山。哪個客人看見這堆喪門鬼都不會再跨入瓷坊一步,偶有愣頭愣腦的進來,便被幾道殺人般的目光逼得落荒而逃。
彩虹瓷坊的生意一落千丈。
寄虹等人一時束手無策。幾個人在窯廠的庫房裡一邊幫工一邊商量,照沙坤的意思,“一人一刀,宰了乾淨!”他把手裡的瓷瓶當成匕首虛劈了一下。
“小心點!那可值二十文錢呢!”伍薇踹他一腳,訓斥說:“你前腳進屋,不等下刀,後頭就有人按脖子了!”
沙坤放輕手腳把瓷瓶裹上草蔑,遞給嚴冰,“我能看不出這是個套?也就過過嘴癮,要不早下手了。”
寄虹在旁拿筆記數,憤憤道:“姓焦的怎麼就不敢明刀明槍來一場,三天兩頭玩陰的。”
小和尚眼珠轉了兩圈,飛快把豬血、劉五、臭蟲和焦泰連成了串。
嚴冰數完一垛瓷瓶的數量,說:“不然我隨便尋個由頭先把他們抓起來,過了月底……”
“不行!焦泰準有後招,誰出手誰就落套了,我不能叫你拿前程冒險。”
嚴冰望了寄虹一眼,在她心中,他是大於彩虹瓷坊的,這層認知讓他莫名其妙整個人都輕飄起來。
寄虹以為他這個目光是要彙報結果,“數完了嗎?多少個?”
”……”嚴冰空白了一瞬,“我……正在數。”方才輕飄的時候,腦中的數字輕輕飄走了。
伍薇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大冬天的,怎麼一股子春。色撩人的氣兒。”
嚴冰腦子卡了一下殼,剛數完的數又隨著春風飄走了。
清點完畢,寄虹頗感欣慰,“馬採辦的貨已經做出八成了。”
嚴冰提醒,“離交貨期沒剩幾天了,還是要趕一趕,軍隊的單子宜早不宜遲。”
寄虹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嚴冰神態自然地負手而行,“聽姚晟說的。”
想起馬採辦雲遮霧繞的話,寄虹信他才怪。
小和尚跟著沙坤走在最後,“老大,你想不想收拾那隻臭蟲?”
沙坤胡擼一下他的黑毛,“這次灑豬血可不行囉。”
小和尚眼角閃著狡詐的光,“混街頭的人自然用混街頭的辦法。”
小和尚不來硬的,跟蹤臭蟲幾天,確定幕後那個人確實是焦泰,就叼著根草晃悠回以前的乞丐窩,氣定神閒睡了一夜,次日早晨帶著乞丐兄弟團往焦家瓷莊去了。
焦泰剛起床,聽到報信連忙趕往瓷莊,到店門口一看這陣勢,頓覺頭皮一炸。兩夥乞丐站在店門兩側,一左一右,隔空對罵,聲音洪亮得能去喊船號子,比牛羊集市還鮮活生動。
歪在牆角曬太陽的小和尚瞧見正主來了,起身拍拍屁股,胳膊肘戳戳前頭罵陣的兄弟,“騰個地,本將軍親自出馬啦。”
他往前一站,運足丹田之氣,“姓焦的,讓你生閨女沒有肚臍眼!”
圍觀人群鬨堂大笑。
對面的瘦猴接得順溜,“名泰的,讓你生兒子沒有雞眼!”
焦泰的一張白臉像被燒爛了的窯膛。
小和尚“呸”地吐口唾沫,後頭的兵卒跟得了將令似的,一時呸呸不停,瓷莊門口的地面都變麻子臉了。他和瘦猴仍在花樣翻新,“姓焦的,叫你這輩子吃雞翅都被骨頭噎!”
“名泰的,叫你這輩子啃骨頭都被雞翅扎!”
焦泰一張臉已經從窯膛退化到白泥,心頭的火能把這坨泥燒成瓷,咬牙切齒闖進兩軍,一手一個拎起小和尚和瘦猴,“小崽子!活膩歪了?想嚐嚐蹲大牢的滋味?”
混跡街頭的小和尚什麼人沒見過,才不怕這個色厲內荏的,臉衝著瘦猴,手指著焦泰,“聽見沒?叫你蹲大牢喂耗子!”
“說你呢,叫你蹲大牢啃小強!”
焦泰真心感覺他被糊了一嘴小強。剛要抬手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冷不丁一口唾沫不偏不倚落到他手背上,隨後萬沫齊發,把他從頭到腳招呼個遍。
等夥計奮力將他從兩軍混戰中搶出來,焦泰已然與丐幫弟子差不了多少了。他重重一腳踹上門,“叫耗子精來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