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不論她將自己看作什麼,至少每一回自己去掖庭宮找她、要她,她都沒有拒絕過。
這樣一遍遍地將這兩年來的每一回幽會懷想下來,心好似被一根細繩纏住了,一圈又一圈,繃得死緊,試圖搏動的心因而壓抑地停窒,血液孤獨地湧流,他的身子慢慢自門上滑了下去。
是的,是這樣。
她從來不稀罕。
她不稀罕他去找她,她也不稀罕他不去找她。她不稀罕他在床上的表現,她也不稀罕他是抱著她睡還是壓著她睡。她不稀罕他在沒有她的日子裡做了什麼,她也不稀罕他在陪著她的時刻裡想著什麼。
誰說她不是自暴自棄的呢?
她的心底裡,大約還以為自己把她當做一個發洩*的工具而已吧?在這幽深的宮闈裡,他與她的苟合,與那些太監宮女間的對食有何差別?!
她根本不稀罕他是不是愛她。
她不拒絕他……不是她不想,而只是她不能,罷了。
自己,竟一直是一意孤行一廂情願的。自己以藩王宗親的身份去逼迫她,她又如何能拒絕?縱是今日,她也沒有明言……
自己竟是如此自私的!
他明明有時下決心去探明這些問題:自己是不是愛她,是不是想娶她,是不是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可是她卻只會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種令人惱火的拒絕合作的態度,總是讓他把一切問題都拋去了腦後。
她什麼都不相信。她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窗外的天空一點點地黯滅,世界再度陷入寒冷的初春的夜。
段雲琅頗矯情地看了一會兒夜色,腦子空空,像是一切思緒都被風吹散了。忽然屋外響起一前一後兩個重疊一處的聲音:
“五弟,五弟!”
“殿下,慢著些兒啊殿下!”
段雲琅開啟門,便見到大兄東平王提著自己送他的那隻老母雞站在廊下,一臉憨笑地抬頭看著他。他慢吞吞地走出來,關上門,溫和地道:“大兄有何事?”
東平王將那老母雞提到他眼前來,睜大雙眼道:“五弟,它死啦!我想要一隻新的,五弟!”
段雲琅眼神掠向大兄身後,劉垂文向他無奈地一攤手。東平王這樣提著一隻死雞竄出來,身邊連個作陪的下人都沒有,顯然就連宦者奴婢都知道這位郎主沒什麼可依靠的reads;穿去女尊做相士。段雲琅嘆了口氣,走上前,捏著鼻子打量那隻老母雞,道:“不錯,竟還被你養了兩年。”
“不是哩,”段雲琮叫道,“去年有人跟我說,將它埋在雪裡,它會下蛋的。我今年一開春就將它刨了出來,才曉得竟然被騙了!”
後頭的劉垂文撲哧笑出了聲,段雲琅自己也是一怔:原來宮裡還有跟他一樣渾的人物?
他隔著半尺伸長手去拍拍大兄的肩,“那人是騙你的,那人忒壞。”
段雲琮拼命點頭。
段雲琅收回手,在劉垂文遞來的巾子上擦了擦,“走,我帶你去買只新的。”
段雲琮歡喜地丟了老母雞拍手笑:“太好了,五弟太好了!”
劉垂文哀哀地喚了一聲:“這都要擊鉦了,殿下……”1
段雲琅回頭看了他一眼。
劉垂文只得噤了聲。
他知道殿下此刻心情不好,雖然看上去與尋常是一般無二地無賴。待他們趕到宮外,只怕早就散了市了,哪裡還有什麼鬥雞可買?劉垂文是不想管了,他琢磨著,明日不知還會鬧出殿下怎樣的荒唐話來。
劉垂文並沒有琢磨太久。
第二日,東平王、陳留王大鬧東西二市、糾集無賴少年鬥雞整宿的事情便傳遍了長安。
***
春風拂得人心發軟,殷染尋了個好天氣,搬一把倚床到廊下讀書,便聽見鄰屋宮人都在討論兩位皇子鬧出來的趣事兒。
她懶懶地抬頭,茫然地盯著鸚鵡架子。那鸚鵡不知是不是被她嚇多了,得她一個眼神,當即“嘎嘎”亂叫起來。
那些議論的聲音頓時停了,宮人們不滿地往她的方向啐了數口,回屋關門。
她卻仍是發呆。
小七的病好了。
五郎也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彷彿是再也不來找她了。
戚冰、紅煙、許賢妃,宮裡頭的這些人,忽然間都離她很遙遠了。
她覺得自己這樣坐著,幾與等死無異。
原來……原來離開了他的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
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