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聽見這一句,便笑道:“皇子這是睡迷瞪了呢,自己睡了兩夜的床榻也認不得了?可別也一發忘了奴婢,那奴婢可真該哭了呢!”
她本是大膽調笑,卻對上劉頡一雙迷茫眼神:“你又是誰?”
巧嘴立時呆了。劉頤怔了一剎,便立即回過神來,笑道:“可見是真的睡暈了,連你自個兒的貼身大宮女都認不得了。”
劉頡反身抱住她,悶聲道:“我只認得阿姐。”
劉頤揚揚下頷,示意巧嘴先出去。待門關上了,她才捧住了阿弟的臉,細細地看著。
劉頡被她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不解地問:“阿姐這是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一樣是口稱阿姐,其中滋味卻大不相同。劉頤默然了會兒,問道:“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劉頡搖頭。劉頤再問:“除了腦袋昏沉以外,可還有其他感覺?”
劉頡又搖頭,神色不解:“阿姐這是怎麼了?”
劉頤反覆確認,才相信了眼前這個阿弟是她親手帶大、作伴了五年的阿弟,而不是那個從六十多年以後莫名出現在阿弟身體裡的孤魂野鬼。她心情莫名複雜,盯著劉頡看了又看,直看得劉頡苦皺起一張小|臉才作罷。
若是無方才一幕打岔,恐怕她還以為之前經歷的只是一場幻夢……看來那位“阿弟”倒是所言非虛,他只能在這世間停留三日時光,之後便會魂飛魄散,被他俯身的劉頡也不會有什麼大概,只是會不知道這三日發生了何事而已……
然而雖說是三日,他卻是在進京那天子夜裡附了身的,迄今滿打滿算,也不過就兩天時光而已……劉頤心中悵然,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緒,只覺得對方又是可憐又是可嘆。未來發生了什麼,她卻是一概不知的。只是看著眼前阿弟天真孺慕的神情,她又怎麼想的到,未來的自己究竟會發怒到什麼地步,才會連阿弟也不認了呢?
除了未曾生他乳他,劉頤這個長姐卻是與阿母無異了的。做阿姐的厭棄阿弟,倒是常見的事;可是誰見過做阿母的會厭棄兒子的?劉頤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禁點了點阿弟的鼻尖,幽幽問道:“阿頡啊,阿姐如今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好好回答。”
劉頡乖巧點頭,張眼望她。
“你說你究竟要犯什麼錯,才會讓阿姐不要你了呢?”
劉頡臉上頓時帶出了驚慌失措的神色:“阿……阿姐!阿姐你不要我了麼?”
劉頤又盯著他看了半晌,挪開視線拍拍他的頭:“行了,阿姐不會不要你的,起來洗漱吧。”
她不知道未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正如七十歲的阿弟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尚未發生。
既然還沒有發生,就一定還會有改變的可能。她不知道也便罷了,既然她知道了,斷沒有再放任那種事情發生的道理。
想通了這一點後,劉頤心中便可稱得上是豁然開朗了。之前的兩天非但劉頡,就連她自己也是過得渾渾噩噩,簡直不知道自己都做過什麼。不過見下面宮人的模樣,似乎也沒什麼出格的事。不許人跟著卻又成天在宮室裡晃盪著,在她們眼中也無非是土包子進城後的好奇罷了。
劉頡倒是有些惴惴不安。他對這兩天可以說是毫無記憶,更不記得自己在殿上曾經說過什麼、又是怎麼定下貼身宮女名字的。劉頤倒也沒打算糊弄他,尋了個像模像樣的理由,告訴他這宮裡怕是有些不乾淨,引得他這兩天總說胡話,讓劉頤不得不時時刻刻緊跟在他身邊,防止出什麼事故。而昨晚更是被夢魘著了,若不是有劉頤在旁邊,恐怕就要被什麼邪魔佔了身體了……
劉頡一向對自家阿姐深信不疑,阿姐說東他絕不會往西,阿姐若是說月亮是綠的,他也絕不會唱反調說太陽是紅的。劉頤輕輕巧巧地一張嘴,他就嚇得鑽進了自家阿姐的懷中,半天不肯起來,還氣哼哼地說阿姐講鬼故事嚇唬他。等到見了劉盼,更是撲過去當面告了黑狀,直說阿姐不地道。
劉盼初初登基,自然事忙。還記得讓人快馬加鞭地把老婆孩子接來就不錯了,在先帝一應事宜辦妥之前,他是決計沒有閒著的時候了。劉徐氏被他扔進椒房宮,尋人看著;劉頤姐弟安安分分地呆在玉藻宮,青杳守著;他則在一應先帝留下的軟|玉|溫|香環繞中漸漸熟悉著禮法朝事,時時請教著瑤川夫人與一位老黃門拂煦。如今朝中卻是有些亂,劉盼也只得依靠先帝留下來的這些人馬。待到一應事宜塵埃落定,便自然有人上本請奏皇帝擇相擇師之事。
今日會想起劉頤,卻也是出自一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