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情重義”這一點,站在私人角度的太后,就不怎麼想為難她……倘若先帝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太后母子又怎麼會受那些年的罪!?
“何況她那樣的處境,若沒幾分心計,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太后沒注意到玉果的失態,繼續道,“那樣的話她的冤屈又到哪裡去說呢?”
所以說到底,“宋氏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縱然要怪她歹毒,先該論罪的難道不是她父母祖母這些不慈之人嗎?一個女孩兒打小沒人護著已經夠悽楚了,還不許她自己護著點自己不成?!”
況且,“阿虛這個做丈夫的都能寬容她,哀家何必做這個難人?”
玉果這會哪還敢說宋宜笑不好?小心翼翼道:“娘娘言重了!其實這回的事情,本來就是崔側妃引起的,宋夫人純屬無辜……奴婢方才犯蠢了才會那麼問!”
“其實哀家方才也不是沒有敲打那孩子!”太后知道她是看著簡虛白長大的,難免有所偏向,聞言也不怪罪,溫言道,“畢竟就像晉國擔心的那樣,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尋常吵吵打打,哀家也不是沒那器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那孩子若把對付小崔氏的手段用在阿虛身上,哀家可也是受不了的!”
畢竟,“哀家對她的偏心也就是跟對小崔氏比罷了!阿虛可是哀家一手帶大的,除了太子之外,哀家孫輩裡最親最疼的就是他!”
玉果忍不住道:“既然如此,娘娘方才的敲打卻為何只是點到為止呢?”
“那宋氏小小年紀就能從爹不疼娘改嫁、祖母不愛繼母不賢的處境裡謀取生機,這樣的人才,還用得著長篇大論?”太后搖著頭,道,“跟聰明人說話最好的一點就是不必贅言,點一句她就明白了……她要是聽得進去,已經足夠;她要是聽不進去,哀家說再多也無用,還費那功夫做什麼?”
橫豎,“哀家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區區一個孫輩,再有才幹,還怕她翻了天去不成!?”
到時候宋宜笑若不識趣,“哀家正可以告訴阿虛,哀家今兒個多麼的好言好語,足顯對她的信任!結果呢?她跟小崔氏一樣,辜負了哀家,也深深傷了哀家的心……到那時候哀家再說要從重處置她,你說阿虛還有什麼好講的?”
太后揉著額,嘆道,“這也是從那暖美人身上總結的教訓了!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真真是正理!哀家是決計想不到,都這把年紀了,還得操這個心……你說這法子若對阿虛媳婦有用,回頭哀家是不是也對那暖美人好一點,把她慣得輕狂了,拿了把柄再翻臉,如此說服皇帝的把握,會不會大一點?”
玉果聞言苦笑。
……宋宜笑自不知道太后的想法,她且喜且憂的出了宮門:喜是太后雖然話語中有些含義,但總體態度顯然是好的;憂的是自己方才根本沒機會提到趙媽媽的事,甚至連簡虛白的蹤跡都沒能問一句。
如今她自己倒是好端端出來了,卻不知道乳母在什麼地方、是個什麼景況呢?
抱著萬一的希望,她決定先回家看看。
這時候雖然已近正月下旬,但因為倒春寒的緣故,半路上又下起雪來。
雪裡夾著砂,噼裡啪啦的打在車頂上,聽著都替外面的行人疼……宋宜笑偶爾掀起簾子朝外看,見街上的行人都在紛紛走避,便對錦燻道:“你問問外面,咱們要不要也找個地方躲一躲?”
片刻後,侍衛首領撥馬到車邊稟告道:“夫人放心,這點雪砂不算什麼!如今天冷,車裡雖然有炭,但還是早點回府妥當,不知夫人以為如何?”
宋宜笑本來就想早點回去,聞言道:“那就這樣吧!”
說到這裡,那侍衛首領正要離開,卻恰好有名下屬過來回稟事情……因為離馬車很近,宋宜笑大致聽到幾個詞“雪砂”、“斗笠”、“士子”,便隨口問:“是什麼事?”
“回夫人:方才屬下看到街角屋簷下,有名士子在避雪,瞧著衣裳有些單薄,便命人送了斗笠跟氅衣給他,如今說的正是這個。”侍衛首領忙道,“畢竟眼下春闈在即,若這眼節骨上染了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屬下也沒其他意思,就是不想那人十年寒窗付之東流!擅做主張之處,還請夫人責罰!”
他其實也不是故意瞞著宋宜笑做好人,主要那人是個年輕男子,宋宜笑又也年少,當街做主送人家東西,哪怕是出於好心,也容易惹閒話;若宋宜笑說不送吧,傳了出去又難免被議論不善良不仁義。
總之就是橫豎不對。
所以還不如不告訴主母,以自己的私人身份去幫那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