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是這樣做的。
但眼下,李佑卻將雙選變成了單選,製造出了矛盾,製造出了對立,給他們出了一道天大的難題。
若想保晏尚書入閣,就要犧牲掉丁運使,若想保丁運使的命,就要讓晏尚書分擔鹽案罪責。還有一種最殘酷的可能,丁運使承擔所有罪名伏法了,但晏尚書仍沒有入閣…
人都有偏私和(書書屋。shushu5。最快更新)**,除非是達到了以萬物為芻狗的聖人境界才能化解此事,但徐彭兩人是聖人嗎?顯然不是。
所以兩人暫時只能沉默,他們之間不但要捫心自問,同時還要互相猜測對方的心思,或者說開始猜疑對方的心思。
在沉默而壓抑,幾乎令人窒息的氛圍中,殿中眾人又漸漸的領悟到一層道理。
都以為之前李佑故意拖延是為了看風向,或者不想得過於罪人。今日才知道,他一直拖著不判案,就等著今天這個時刻,可謂是一箭雙鵰。
其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打擊晏尚書入閣勢頭,更是透過製造出不信任情緒和裂痕,對徐、彭聯盟給予沉重的一擊!對他自己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兩個分道揚鑣的大學士,總比兩個聯手的大學士所帶來的壓力要下罷。
大佬由於種種原因,遲遲不能出面,自有門人出來代言。戶部右侍郎站出來對李佑道:“兩淮遠隔千里,餘鹽之事我戶部實不知情。”
李佑彰顯言官本色,駁斥道:“兩淮運司產鹽之數皆要報戶部,年年上報產量五億斤,一直未曾變動。戶部為何查驗不清就照準?多產出的鹽都變為餘鹽,又被當做私鹽販賣。即使戶部真不知情,但也有失職!”
其實說起年年批准兩淮鹽場五億斤產量,李大人有點冤枉戶部了,只不過是蕭規曹隨而已,一般人哪能弄得清餘鹽產量,只當是損耗看待了。
結果官鹽五億斤一直不變,而餘鹽漸漸增加到上億斤,這才給了南京方面和運司衙門的可趁之機。
這戶部右侍郎一時也說不清,總不能自承戶部疏忽大意對餘鹽失控,只得道:“鹽民滋生,產量日增,此乃自然之理,絕非人力可阻也!”
李佑冷笑幾聲,反問一句:“那就是你們戶部荒廢政事不作為了?”
李大人口舌如刀,左一個失職,又一個不作為,叫戶部尚書晏俊聽得眉頭直皺。
這裡是廷鞠,主要是為了審理兩淮餘鹽案,但現在話題被李佑帶的越來越偏,居然開始議論起戶部職責和是否存在失誤。
哪個衙門沒有失誤?認真討論起來,誰都有一籮筐的失誤,但李佑偏偏在此興致高昂的說起戶部,其心可誅!
對於入閣形勢,晏尚書比任何人都研究的仔細,對於李佑的目的,當然也是一清二楚了。李佑今天就是為了不擇手段將他這個天熱人選的聲勢銷去,從而間接推動第二熱門盧尚書入閣。
他也認識到,無論他今日是否出面對案情發表〖言〗論,李佑都會瞄準他的。肯定是從接到案子的一開始,李佑便準備佈局了。
想至此,晏尚書忍不住看了眼身邊的盧兵部。
這盧尚書面無表情,心中早已苦笑無數次了。他自從年輕時遭了打擊和磨練,為官一直很講究穩字,數次教訓李佑也是如此教訓,但這李佑心竅太過於靈活了,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七竅玲瓏心。
這次入閣機會,他知道自己搶不過晏尚書,晏尚書確實比自己要高一截。所以他打算運作的是戶部尚書這個職位,只要能當戶部尚書,也算是前進了。
沒想到李佑居然能無中生有,硬是製造出一個上位時機給他,真是有點山窮水復疑無路的感覺。
李佑與戶部安員不緊不慢的磨嘴皮子,可讓文華殿大學士袁閣老急壞了,他也發現了徐首輔與彭閣老之間的芥蒂和契機。
說起內閣次序,那徐首輔在他上面,強勢彭閣老在他下面,就他夾在中間最難受。現如今眼瞅著那兩人有機會分裂,卻遲遲不引爆,能不著急麼?
隨即站出來,對李佑喝道:“李僉憲!戶部如何另有公論!今日叫你上殿,是讓你問案來的,你休要枝節旁生!”
李佑便撇下戶部官員,徑自回到丁前運使身前,問道:“你肯招供了麼?”
經過方才這段時候的緩衝,丁大人也從恐慌中恢復過來,有了幾分主意。見李佑又來問,答道:“在下可以肯定,戶部山東司是知曉的…”
天下鹽政,總歸於戶部山東司專管,但戶部山東司算不算是戶部?能不能進而代表朝廷?這又需要一個司法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