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曉得李佑與羅參政果真如傳言那般勢同水火,兩人同為署理揚州府,卻互相揹著對方分別來拜訪他,更說明了這點。
同時從李佑猛烈抨擊鹽務來看,也可以知曉李佑與鹽運司之間的仇隙仍然存在,並且有加劇趨勢。
想至此,楊大人也不得不暗暗讚一聲這李佑當真是個人才。在揚州衙門裡,此人身為最底層的江都縣,既與頂頭上司不合,又與揚州府的“太上皇”鹽運司生怨,怎麼看也類似於孤臣孽子之流,必定討不了好。
然而將近一年下來,此人卻越鬥越強,以五六品之身,硬碰硬打出了揚州府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局面。外人或許簡單的認為這是因為他根子硬,其實不然,後臺硬只是個條件而已,關鍵還在於個人能力。
羅知府落了座,心裡除了被搶先的鬱悶之外,還有幾絲納罕。傳聞撫臺與李佑在盱眙多有齟齬,今日一見,為何兩邊卻是言談甚歡的樣子。
只能說沒有永恆的仇恨,只有永恆的利益…
對李佑而言,上次與楊撫臺交鋒是大獲全勝的,自然談不上對楊撫臺有什麼恨意。
他跑這麼一趟,不僅是拍馬逢迎,最重要的目的是試探楊撫臺的態度,這是一個大前提。在此棋局中,身經百戰、神功護體的李大人不怕力戰,但最害怕的是亂戰。對他而言,只要局勢明瞭就好辦,若能巴結巡撫就巴結,若不能巴結那就另想其法。
而在楊撫臺心裡,與李佑的芥蒂不能說一絲也沒有,但宰相肚裡能撐船,他作為二品封疆,該有的心胸還是有的。上次在盱眙做了一場,原因說到底還是他為了自保要搶功,這才引發了紛爭,硬要責怪李佑也怪不著。
其次,去年那時李佑上奏本辯駁時,從頭到尾並沒有一句說他楊某人的不是,顯然留了餘地,這點還是要承認的。
最重要的是,楊撫臺擔心因為防汛不力而丟官罷職,所以當初才想去搶李佑功勞用來自保。但最後朝廷沒有降他職,雖然分出去了權柄,但保住了巡撫職位,所以就不大埋怨李佑了。
話說回來,此刻兩個重量級屬下互相爭寵,對楊撫臺而言當然是喜聞樂見的,總比齊齊敵視不合作要好,書迷們還喜歡看:。
巡撫的位置太高,運作得當前進一步就能入閣,可以說距離天空比大地都近,所以腳踏實地的事情必須要有可以倚重的下屬去作。
眼前這兩人是揚州城裡最有實力的地方官,但這兩人針鋒相對,很難和諧相處。大概需要他做出抉擇,到底倚重誰?
他作為巡撫,擁有的權力可以同時壓制住羅參政和李同知,但是權力縫合不了人心,卻無法同時將羅參政與李同知一起倚重使用。
他可以判斷得出,若以為自己手腕超群而勉強和稀泥,最有可能的後果就是雙雙失去。
而且楊撫臺同樣很清楚,羅參政與李同知中只要倚重了一個,只怕另一個立刻就離心離德,並另尋去向了。
揚州城裡不是沒有別的權力中心,鹽運司也是幾乎可以自成體系與地方衙署並駕齊驅。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沒有督撫大員和李佑這種百年難遇的異數,兩淮鹽運司幾乎就是揚州和淮安兩大府的太上皇了。
羅參政和李同知可以驅船百里前來拜碼頭,別人不會笑話,但鹽運司丁運使是絕對不會如此自掉身價的,若真如此傳出去後估計要笑掉別人大牙。
至少當前從權力體制上,巡撫還是無法直接管轄只對戶部負責的鹽運司,朝廷沒有這個授權,所以具有龐大財力和鹽商勢力的鹽運司具備對抗巡撫衙門的潛力。
羅參政還是李同知?這個抉擇不好做,乃是十分關鍵的一步,尤其需要慎重,楊撫臺微微嘆道。如果這步走錯了方向,下面只怕要一錯到底。
這兩人目前都在棋局上走出了一步,選擇投靠他,現在則輪到他走棋了,必須做出抉擇,究竟以誰為重?
……
四百零四章 功力竟然遠在他之上!
四百零四章功力竟然遠在他之上,其他書友正常看:!
此時高郵州的包知州趨步進來,向楊撫臺稟報道:“州衙設下便宴,已經齊備,要為老大人洗塵。”
稟報同時,包知州眼角瞥見在座多了一人,細看赫然是頂頭上司羅參政。心裡想道,自己才出去片刻功夫,羅大參竟然也駕到了,只與李大人差了不到一刻鐘。看來這兩位又要扭上了,自己還是當心為妙,免得遭了池魚之殃。
楊撫臺對下首二人笑道:“今後同城為官,要多多親近親近才是,今晚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