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烏皮六縫靴,細鱗甲在冬日的寒風中散著凜冽的冷光,紮實的棉衣讓他看起來格外高大,虎背熊腰的。他身後還跟著一列衛士,他見著梅蕊後便讓身後的衛士停下,把著吳鉤朝她走來,咧嘴笑道:“梅夫子,這是上值去了?”
梅蕊噯了一聲:“趙大人是在打趣我呢?”
他笑得坦蕩蕩,瞧不見一絲陰翳,與這暗沉的天氣格格不入:“怎麼,旁人能稱你夫子,某便不能了?”
“她們私下裡叫著頑的,從趙大人口中說出來便是折煞了,”梅蕊道,冬日的風吹得她有些冷,她往趙淳身後看了一眼,“趙大人這是從哪兒來呢?”
趙淳道:“某在尋人。”
“尋人?”梅蕊有些納罕,趙淳點頭道:“太子爺不知道去哪兒了,都三個時辰不見蹤影了,陸護軍那廂下令將南衙的人也調來了。這不,某都轉一個時辰了,什麼都沒瞧見。”
他嘿一聲:“得,你這一說倒提醒了某,該忙差事去了,回見啊,梅夫子!”
招了招手,他便又回到了佇列中,衝梅蕊擠眼笑了笑,然後領著身後的衛士走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梅蕊才又往文學館去,她其實每日清閒的很,宮中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來尋她教習書算的甚少。說起來她領了這份清閒的差事,也有趙皇后的一份恩德在裡面。
甫入文學館,便覺得裡面的氣氛不大對,素日裡與她要好的小太監喜順兒拉了拉她的袖口,垮著臉對她道:“夫子,大事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室內生著炭火,梅蕊一面解下披風一面問,略略掃了掃,發現館裡的人都是一副大難臨頭的喪臉,她好笑道:“有什麼事情便說,吞吞吐吐的,平日裡的伶俐口舌呢?”
文學館本就是個清閒衙門,平日館中的宮人閒暇無事就湊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講談,梅蕊有時興起了還會與他們開幾場辯論,輸贏不重要,自得其樂而已。
如今這些口舌伶俐的人卻個個都噤聲,面面相覷不願講話,只一味地往裡間看,梅蕊眉一挑:“不說是吧?那行,我自己去瞧。”
這是正中他們下懷,梅蕊甫一邁進裡間,便見著一張粉雕玉琢的臉來,小小年起眉目間已英氣俱存,他蹲在桌下,警惕地盯著門口,梅蕊的腳才將將踏了進來,他就將眉一豎,厲聲道:“誰允你進來的?”
梅蕊怔了怔,見他一身大團花綾羅紅衫,頭上束著遠遊冠,金鉤帶在腰,圍著白狐裘毛領的氅衣,估摸著七八歲的年紀,看起來就是金貴的骨頭,便將他的身份猜了個*不離十。她停下了步子,就站在門那裡,慢慢蹲下了身,對桌下的那位祖宗說道:“殿下是在頑捉迷藏麼?”
小太子一張臉被熱得紅撲撲,瞪著眼:“本宮做什麼,需要你來過問?”
太子年幼喪母,一直養在趙皇后膝下,生性頑劣,皇后非他生母,自然是管不住他,皇帝又對他溺愛,將他縱得更是無法無天,儼然是宮中的混世魔王,梅蕊和善地笑道:“自然是不需要的,不過殿下這樣蹲著不難受麼,奴婢是為殿下的身子著想。”
她這樣一說,太子倒真覺得是這樣的,但小孩子的倔脾氣起了,怎麼攔也攔不住:“這與你有什麼干係!你出去!閉上嘴,不許講話,也不許告密!”
年紀小小,色厲內荏的功夫倒是學了個十成,但配上那張微微有些肉的臉,倒沒什麼威懾力,梅蕊忍著笑:“是奴婢逾越了,不過奴婢聽聞腿麻了會長不高。”她慢慢站起身來,向太子行了個周全的禮:“奴婢告退。”
太子乍然一驚,剛想挪動步子,卻發現蹲久了腳是真的麻了,金玉養出來的腿腳受不得這又麻又刺的感覺,腳下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摔著了,痛得他嘴一癟,哇地就哭了出來。
梅蕊朝喜順兒遞了個眼色,喜順兒就知趣地溜了出去,她回身彎下了腰,去哄那哭得嚎啕的祖宗:“殿下怎麼了?”
小太子哭得傷心,彷彿要將滿腹的鬱結都發洩出來,梅蕊就一直彎著腰看著他,時間長了,腰便彎得有些疼。但小祖宗沒搭理她,她也不好再退出去,索性也跟著鑽進了桌肚裡,雙手圈在膝前,好笑賠罪:“是奴婢不好,讓殿下挪一挪,殿下才摔了,不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殿下再哭,可要將山魈引來了。”
正揉著眼的太子頓了頓,抽泣道:“騙人,山魈見了……見了本宮……也要跪下的……本宮是真龍天子……天子……是不懼鬼神的……”
他一雙眼哭得通紅,天家的儲君說到底也只是八歲的孩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