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律法不但要拉出去砍頭,還要沒收全部的非法所得。腦袋就在小民的脖頸上,王爺您想砍,那還不簡單?非法所得嘛,一部分穿在後護軍將士身上,王爺您也可以扒了去;還有些已經隨著襄陽戰役的英烈們長眠於地下,恐怕就要勞煩王爺掘地三尺嘍。”
“你!”福親王手指劇烈顫抖著,幾乎就要戳到嶽震的鼻尖,可是他依然一動未動,冷冷的注視著王爺暴跳如雷。
憤怒!憤怒中的王爺突然升起一陣莫名的惶恐,那是因為嶽震語氣裡所要傳達的訊息。他突然自稱‘小民’,不但一下子拉遠兩人的距離,在他們之間劃開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也等於是在向王爺宣佈:你是王爺,我是草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互不相干。
太可氣啦!王爺根本無法用語言來解釋自己的感受,來解釋為什麼憤怒和惶恐過後會是那種很重很重的難過。
‘難道你小子忘記了!我們曾經並肩面對強敵,生死相托,你和我沒有關係,那柔福怎麼辦?’福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這一席話壓在肚裡沒有說出來,可是眼看著談話已成僵局,王爺不禁暗自後悔。
‘哎!明知道這小子剛強,吃軟不吃硬,幹嘛非要和他來硬的呢?要是師妹在就好了,她對這個小子,還是有幾分辦法的。’想起歸途上的師妹,福王爺那還有什麼火氣?放下指頭,王爺縮回了前傾的身體,低聲說:“算了,你也不用跟我耍脾氣,還沒有到殺頭抄家那麼嚴重。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趕緊把殘局收拾啦,回臨安,老老實實賣你的字畫去。”
“絕不!”嶽震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語氣依舊冰冷。“算上我在閩鏡私造軍械,前前後後也不過半年的時間。可你們的朝中大員,軍方重臣,執法犯法,走私犯禁何止一年兩年。憑什麼讓我罷手?這根本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怎能讓人信服?!”
福王聞言明顯的一滯,無奈道:“就知道你會抓著劉光世的小辮子不放,這裡面的事情你不清楚,朝廷也有朝廷的苦衷。”
“苦衷?哼!”福王的態度軟化下來,嶽震卻忍不住有些憤怒了。“他劉光世依仗手裡的權力,多年來中飽私囊,你們不聞不問卻說什麼苦衷?我們等一干兄弟,卻從未用賺來的錢財吃過一餐山珍海味,穿過一件綾羅綢緞。襄陽捷報餘音未散,王爺您就來說什麼綱常法紀、肆意妄為,天理何在?!”
“混帳!你懂什麼?”見他步步緊逼,不依不饒的,福王真的有些惱羞成怒張口罵道,也立刻招致嶽震怒目而視,王爺當然不肯相讓,目光碰撞中車廂裡的火藥味驟然濃重。
第一百三十三節
眼瞅著越鬧越僵,大大背離自己的初衷,王爺只得強忍著不快解釋道:“你當然不會知道,劉光世多年來在西北的種種行徑,都是出自朝廷授意。”
“哦?”嶽震聽到福王語出奇峰,詫異間也放下火氣,兩人的氣氛又趨於緩和。
“自大宋發行銅錢以來,銅錢大量外流、銷熔、貯藏的現象就沒有停止過,而且近年來愈演愈烈,西北則是銅錢外流的主要通道。朝廷給劉光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堵住這個大漏洞,或高價收買、或以物互換、甚至搶都可以,絕不允許讓大量的銅錢流向西夏、吐蕃、西遼,被熔化後變成精銅。”
福王這麼一講,嶽震便信了九分。在宋代的商業活動中,始終存在著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錢荒’,政府發行的銅錢日漸稀少。而且在市面上流通的少量銅錢還在不停的被貯藏和銷燬。
祿老伯曾經詳細的向嶽震解釋過導致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就是銅貴錢賤。也就是說,把銅錢化成銅賣掉的價值,竟然是銅錢本身的好幾倍呢。
“這也是無奈之舉,不過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劉光世還算盡心盡力。”
嶽震聽到這裡不禁暗暗不屑道:盡心盡力?老龜孫不乘機大撈特撈才怪呢?沒準劉光世上交朝廷的銅錢只是一部分而已,還有相當一部分被老傢伙私藏了。他的表情和想法福親王一覽無遺,王爺無奈的搖頭說:“常言道,皇帝不差餓兵。本來劉光世撇點浮油,為自己謀一條後路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如今他卻···唉,慾壑難填啊!”
沒有理會福王的感慨,嶽震調整了一下心緒,心平氣和的問道:“劉光世的另一個任務,就是收購馬匹吧?”
“不錯,可是收效甚微。”王爺皺眉說:“番人控制馬匹,就像咱們控制銅鐵外流一樣,相當的嚴密。每年從西北收來的合格戰馬,也就是個千兒八百的,往幾十萬大軍裡一扔,連個水花也濺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