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咳了一聲道:“這個國公爺,真是沒有顧忌。”
我又驚又喜:“當真是被昌平公拿走了?”
小錢一怔:“如意館的何管事是這樣說的。大人不生氣麼?”
錦素的字能得昌平公高思誼的賞識,想來她定然高興。還有什麼比這更令我欣慰的?我笑道:“拿走便拿走吧,也沒什麼。銀子也不必去討了。”說罷命芳馨賞了小錢。
芳馨笑道:“昌平公搶走了於大人留給姑娘的字,姑娘卻似乎很歡喜。”
我微笑道:“那字寫的是‘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昌平公拿走那字,想必是個仁愛君子。錦素是不會怪我的。”說罷提起筆,卻發起呆來,墨滴在紙上,洇出濃黑一片。
芳馨道:“姑娘是在憂心霽清軒麼?”
我擱筆嘆道:“也不知錦素在霽清軒如何了?新年可吃上扁食了麼?”
芳馨道:“姑娘放心,李大人前兩日不還來說,於大人、蘇大人和封大人都很好,沒有餓著也沒有凍著。”
我默然,低頭折起弄髒的畫紙。只聽芳馨柔聲道:“除夕前兩日,姑娘在玉華殿讀摺子,總是心事重重,回來還又哭又笑的,可把奴婢嚇壞了。奴婢知道姑娘有為難的事情,可是奴婢不懂,不能為姑娘分憂。照料於大人的事情,便交給奴婢好了。上元節就要到了,奴婢保證做好湯圓給於大人送去,請姑娘放心。”
我欣慰道:“有姑姑在,我沒有不放心的。”
正月十三,皇帝和周貴妃終於回京了。百官郊迎,皇后帶領高曜在景園南門跪迎。皇帝和貴妃回來後除去戎裝,先去仁壽殿拜見太后,然後在皇后和高曜陪伴下去桂園和易芳亭哭靈,直到深夜才各自歸寢,眾人都疲憊不堪。
清早起身,正自梳妝,忽見高曜的乳母李氏匆匆趕了過來。只見她一身素服薄襖,卻奔得滿頭大汗。髮間沒有一星半點珠玉,髮髻都快奔散了。我奇道:“昨天累了整整一日,嬤嬤竟然起得這樣早?這會兒來有什麼急事麼?”
李氏匆匆行了一禮,“剛才玉華殿來人說,皇后一早起身,便往含光殿請罪去了。咱們殿下聽了,便決意要隨皇后一道去,這會兒恐怕都跪在含光殿前了。只是陛下昨日辛苦,想必沒有這樣早起身。奴婢攔著殿下,說問過慎嬪娘娘和朱大人再做打算。殿下便說,隨皇后請罪乃是孝悌之舉,朱大人定然不會反對。慎嬪娘娘和劉大人也很贊成。奴婢也不懂這些大事,但自從王氏出宮,奴婢便以為,凡事都要問過朱大人才能安心。”
我從妝奩中挑出錦素初封女巡時送給我的碧璽桂紋銀戒指,套在左手食指上,又在腕上籠了一串白玉珠。李氏默默站在我身後,不時從鏡中檢視我的神色。芳馨為我梳好髻,撿了一枚銀絲柳葉環戴上。我對鏡將鬢邊抿緊,仔細畫了眉。芳馨開了兩盒脂粉,我都推了開去,一面道:“如今殿下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這是好事。”
李氏低頭道:“是。”
我又嘆道:“只是這件事麼,嬤嬤既然瞧得起我,大清早的來問我。我只能說,趁這會兒陛下還沒起身,想法子把殿下叫回礱砥軒吧。”
李氏大驚:“依大人看,殿下不應該隨皇后請罪麼?”
我搖頭道:“隨皇后去請罪,也有許多說法。應不應該去,見了面要怎麼說,結果完全不同。請嬤嬤想法子把殿下叫回礱砥軒,待我仔細問過才能說。”
李氏為難道:“殿下這會兒都跪在含光殿前了,怎樣說才能把殿下哄回來?”
我只得道:“嬤嬤就說我在礱砥軒,有要緊的事情要當面請教,請殿下回去一趟。”
李氏道:“這……殿下會回去麼?”
我從鏡中望著她,唇角微微牽動:“殿下想回來便回來,若不願意,也不必勉強。”
李氏袖擦去額上的汗珠,顫聲道:“殿下對大人向來敬重,既是大人在礱砥軒等,想來殿下不會不從。奴婢這就去了。”
芳馨送了李氏出去,回來笑道:“姑娘這是要學姜太公麼?”
正月裡雖無宴飲,但膳食卻豐盛不少。加之歇息了幾日,心情漸漸平復。鏡中人眉目精明,雙頰圓潤,一掃失落頹唐之氣。只是臉上依舊少血色,蒼白似一襲浣過的輕紗。目光流轉間,影影綽綽的無奈和不平像激流中的枯葉,載沉載浮。我垂眸道:“殿下大了,有主意是好事。我盼望他能相信我,更盼他有獨自承擔的勇氣。就像昌平公那樣。”
芳馨一怔:“昌平公?”
我笑道:“昌平公私藏敵人首將的金輦,還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