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看來,比之這一次,還好一點哩”徐桐是一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那兩次,一次是朝廷初次對外征戰;一次是皇上親自領兵在外軍中各種苛求,皇上心中總還有一本帳,下面的人也不敢肆意妄為;而這回,情形又自不同啦”
他說,“若是爆發起來的話,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人頭落地,家破人亡呢”
“那,照老師這樣說,就由著他們貪嗎?”甘終究是年輕人,自己表面上是戶部普通辦,但內裡卻是天家血脈,自問不能做到對京中各部院中的這些弊政視而不見,“朝廷……皇阿瑪這些年勵jīng圖治,所積攢的這些身家,就白白落入這些人的口袋?”
徐桐微笑起來,“這■是不行的不但不行,而且此事一旦爆發,皇上衝天怒火可發洩,怕又要大開殺戒了”他說,“但三阿哥,你想過沒有,此事若是由你舉發,日後當回如何?”
不等載說話,他自己給出了大案,“即便一時之間,你能夠盡得皇上之心,但只恐méng君父信重之外,換來的,卻是京中各部所有弁員的記恨呢長久以往的下去,你日後如何?”
這句話把載所有的勇氣化解為無形即便得皇阿瑪的賞識,也只是一時一事之得;而得罪了京中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員,自己日後如何立身?即便皇阿瑪對自己榮寵不衰,等到他年華老去,怕在選擇繼位之人的時候,也要考慮朝臣的立場?到時候,自己又將如何?
“那”他的語調變得開始艱難起來,“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這些貪墨國家的銀子,而不發一言?”
“你擔心什麼?你不說話自然有人說話你還怕王夔石、景秋萍之流真的可以一手掩盡天下人的耳目嗎?”徐桐老神在在的說道,“我想,等到事情發作開來,皇上一定會找你去問話,到時候你再和盤托出,不勝過今日這樣破釜沉舟一般的背水一戰?”
載點頭“既然如此,我就按照老師所教授的去做”
事情的進展正如徐桐所預料的那樣,眼見閻敬銘奉了嚴旨,徹查兩省報銷案中的賄賂情事,便有熱心的人揭lù弊端其中有一個叫陳啟泰的御史,多方打聽,人言鑿鑿,便上了一道奏摺,指參周瑞清而且說明存銀處所,語氣中也關連到戶部堂官,自然不能不辦
但是,查辦的諭旨,十分簡單隻說:“御史陳啟泰奏:太常寺卿周瑞清包攬雲南報銷,經該省糧道崔尊彝,永昌府知府潘英章來京匯兌銀兩,賄託關說等語,著派麟、潘祖蔭確切查明,據實具奏”
不提王文韶和景廉,同時只指派刑部滿漢兩尚查辦,看上去並不像皇帝當初所說的那樣雷厲風行京中便開始有人上下活動意圖救一救這兩個即將落水的戶部滿漢尚
甚至鄭敦謹和額勒和布也在心中打著先作迴護之計的盤算,只把這件事當作通常弊案想輕描淡寫的糊nòng過去
清流中人自然不肯放過,雖然明發的諭旨中並未有什麼切責的語句,但張佩綸、#阝承修,以及後起之秀的盛昱等人,都在內外場合大為不滿,sī下表示,倘或刑部不能秉公查辦,就連這兩個刑部少尚也一起參了
額勒和布聽得這話,大起恐慌,鄭敦謹卻相當沉著,抱定按部就班、公事公辦的宗旨,首先就指派司官去打聽廣西糧道崔尊彝和永昌府知府潘英章的下落
這要找吏部,因為崔尊彝和潘英章都是升了官進京引見的·潘英章是在上年九月裡到京的,引見過後,十月中旬‘驗放,,過了兩個月領到‘部照,,應該早就回雲南永昌府上任去了
崔尊彝原來是個補道,分發廣西,派充‘善後局總辦,,也就是廣西軍務的後路糧臺,軍費報銷正該由他主辦他是上一年chūn天放的糧道,進京引見以後,二月初十‘驗放,,十二天以後就領到了‘部照,,卻不回雲南到任,請假回安徽原籍掃墓
“這就有máo病了”鄭敦謹在白雲亭冶食的時候,對額勒和布和朱光第等人說,“就有云桂兩省報銷案的,崔尊彝是案內主角十二天拿到部照,快得出奇,且又請假回籍,這明明是聽得風聲不妙-,有意避開”
“這話不錯不過,我們該按規矩辦,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回籍也好,赴任也好,只要案子裡要傳他,儘可行文該管省分辦理,這不必擔心,現在要防商人逃走,先動手要緊”
於是即時知會步軍統領衙mén,去抓兩個人,一個順天祥匯兌莊的掌櫃王敬臣,一個是乾盛亨匯兌局的掌櫃閻時燦,因為陳啟泰的原折中說:崔尊彝和潘英章‘匯兌銀兩,,就是由雲桂兩省匯到這兩處地方,而且存貯備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