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朱洪章給胡大毛使了個眼色,後者帶著春英和昌伊蘇幾個領命而出,遠遠的只見通往朝日城的方向塵頭紛起,是有大部隊過來了。三個人相視一笑,“我們迎過去!”
催提戰馬到了隊伍的最前列,這下可以看清楚了,數萬人的部隊肩扛手挑,推著裝滿麻包的大車,艱難的行進在路上,看這些人的打扮,都是日本俘虜或者百姓,八月下旬的天氣裡,都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腳步輕浮的樣子,看上去無比的可憐。跟在他們身體兩側,走在官道一邊的,則是清軍戰士,人數非常少,每隔三五百米,才能看見幾個清軍的戰士,“石正,你趕緊回去一趟,帶我們的人過來,維持一下。”
昌伊蘇點點頭,撥轉馬頭,一路向後去了。胡大毛和春英繼續催馬上前,不一會兒的功夫,見對面一匹馬飛馳而來,正是秀堃,“雙成?一路辛苦了。他們呢?”
終於安全的抵達了地頭,秀堃的一顆心才算徹底平靜下來,微笑著在馬上拱拱手,“軍門,其他幾個都留在朝日城中,作為防守之用了。我想,日後我們要進軍,朝日城也是必經之徒,要是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城鎮回頭再給日本人奪了去,豈不是白白犧牲了那麼多弟兄?”
“對!秀雙成果然思慮周詳,令人佩服。”胡大毛和他笑談了幾句,進而問道,“朝日城中……我軍死傷很嚴重嗎?”
“帶去四個營,能夠活著而且靠自己雙腿走回來的,除了你眼見的這些人之外,就只有朝日城中的一個營的弟兄了。其他的……”
彼此都是軍人,這種話不必多問下去,胡大毛了解的點點頭,“那,雙成,和我回寺中去吧?大帥還等著你呢。”
“再等一等吧?這些人和這些東西……”
春英人在馬上,扭轉身體,使勁向後看去,“沒事。石正已經帶人上來了,維持之事就交給他和他的弟兄。你先歇一歇,我看你這一趟可是累得不輕。”
“不瞞你說,我也真是又累又困了。”
說話間昌伊蘇帶領部隊快速迎上,後面更有胡稷和李鳳和,也帶著部隊跟了上來,三個營的部隊快速接管了秀堃的部隊的防衛職責,驅趕著日本平民和戰俘,到指定地點集結,不提。
士兵們可以就地散去,自回所屬營地,而秀堃還不行,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悟德寺,見過大帥,把戰鬥經過從頭說了一遍,朱洪章和張運蘭分別聽著,等他說完,不等朱洪章說話,張運蘭一拍大腿,“幹得漂亮!幹得真是漂亮!”
朱洪章與有榮焉的昂起了下巴,“張軍門,我這部下的戰地之力,尚可一觀嗎?”
“當然,當然,像秀老兄這樣的,便是在我的軍中,也算得上是好漢了!”他這番話並無他意,卻立刻引起了朱洪章等人的極大不滿!好個狂妄的張運蘭,要是不找機會煞一煞你的威風,日後還如何領兵?但眼下不是發作的時候,他和煦的擺擺手,“雙成,你也很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是。”秀堃答應一聲,向眾人做了個羅圈揖,轉身欲走,卻又轉了回來,“大帥,還有一件事。”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枚銀元和一顆金牙,雙手呈上,“大帥,兵進朝日城中,出了一檔子事,是這樣的……”
朱洪章、李培謙、李登螭、李濂、傅文炳、胡稷、春英等人聽他說完,神色各自不同,“此事事關重大,卑職不敢擅專,還請大帥定是。”
“這樣的事情也要大帥定奪?”張運蘭在一邊大吵大嚷起來,“弟兄們作戰辛苦,順手牽羊,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這樣賞了給他不就完了嗎?”
這番話倒是很得同僚之心,本來嘛,弟兄們扛槍打仗,一則是為了上陣報國,二來也無不是心存著借這一次進軍日本,給自己找一筆發財的機會——綠營新軍制中對於將佐貪墨處置最苛,一旦發現,毫不留情,因此,雖然在軍中的某些人可以順道發一點財,但更多的人,無不只能靠著軍餉過日子。
張運蘭的話不但是他自己的心聲,更是李培謙、李登螭、李濂、傅文炳洪章等軍中同僚想一吐為快的。
朱洪章察言觀色,知道他的話很得眾人之心,腦中快速做出決斷,用力一拍桌案,阻止了自己僚屬發言附和的機會,“張運蘭,你好大的膽子!”
張運蘭一愣,兀自不明白自己的這幾句話怎麼犯了忌諱,“大帥,您說什麼?我……我沒有說什麼啊?”
朱洪章不理他的問題,“你可知道前明時的大順李逆嗎?”
張運蘭正要說不知道,杜鑫遠暗暗捅了他一下,“就是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