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唐景崧陪著劉永福星夜拔營南下,馳援北寧。第二天到了山西北面三十里的屯鶴地方。此處瀘江、洮江、沱江,也就是俗稱綠水河、紅水河、黑水河的三水jiāo會之處,所以又名三江口,向來是商賈輻輳的jiāo通要衝,如今因為法軍已佔山西,市面極其蕭條,無法補充給養。劉永福便即下令,即刻渡過沱江,向東而去,近在咫尺的法軍竟未發覺。
到了北寧,劉永福不肯進城,十二營都駐紮在離北寧七里的安豐縣,由唐景崧帶著十幾名親兵,去見黃桂蘭和趙沃聯絡。
黃桂蘭和趙沃在軍前都稱統領,兩軍分治,一右一左。輪官位,黃桂蘭是提督,比趙沃這個道員大得多,但文官的品級比較值錢,而趙沃是徐延旭的親信,所以北寧防務,是外行的趙沃作主。而趙沃又信任一名副將黨敏宣,此人是綠營中有名的一塊‘油抹布”既髒且滑,唐景崧對他早具戒心,見趙沃時有他在座,淡淡地不甚理他。
“我身子不好,又多病痛,萬里投荒,真不知所為何來?”趙沃一面咳嗽,一面吞吞吐吐地說。
見他那副形容憔悴的樣子,再聽他這番有氣無力的言語,唐景崧的心,先就涼了一半,然而不能不勉勵他幾句:“大敵當前,還要仰仗慶翁的威望……。”
“什麼威望?”他搖著手打斷了唐景崧的話,“營官士兵,驕蹇不法,桂軍的餉又比滇軍來得少,實在很難帶。老兄,我真想讓賢了”
聽口氣還當唐景崧有意來取而代之。這就話不投機了,而且看樣子也談不出什麼名堂,唐景崧敷衍了一會,隨即起身告辭。
黃桂蘭卻不如想象中那麼不堪。他是李鴻章的小同鄉,一口濃重的合féi土話,聽來非常刺耳,不過此人倒知書識字,出口成章,所以話還不難懂。加以長身修髯,儀表不壞,唐景崧對他的觀感,比對趙沃好得多。
他的號叫卉亭,所以唐景崧稱他‘卉帥”略作寒暄,請教戰守之計。
“薇翁明達,想必已有新聞,趙慶池左右有小人,多方掣肘,教人很難展布。”黃桂蘭首先指責黨敏宣,接下來談他的做法:“我帶右軍,只能量力而為。佈置大致還算周密,北寧城堅可守,等王方伯楚軍出關,再議進取。”王方伯是指王德榜,他以前的官職是福建藩司,所以稱他方伯。
“卉帥,法**隊愈bī愈近,楚軍怕一時到不了。”唐景崧答道:“恕我率直,我看北寧戰守兩不可恃。備多力分,紮營太散,呼應不靈,不能戰。”
“我原主堅守。”
“守亦甚難。北寧城雖堅,如今法國的大炮不同了,一炮轟進城,請問守軍何處藏身?”
黃桂蘭聽見這話,不由一愣,掀髯問道:“那倒要請教,計將安出?”
“最好在離城數里地以外的要隘處所,開掘地營,以守野為守城。”
“什麼叫地營?”
‘地營’是滇軍的規制,掘地為坑,深約六尺,大小視地勢而定,坑內四周安上木柱,高出地面一尺許,柱間空隙,作為槍眼。柱子上面再鋪木料,上覆泥土。這樣不但低不受炮,而且遠處瞭望,不易發見,可以瞞過敵人。
“想得倒不錯。”黃桂蘭問道:“出路呢?”
“出路在坑後面,開一條斜坡路入坑。坑口加木柵,放下木柵,只要一個人守在那裡,坑內就沒有人出得去,可免潰散之弊。‘唐景崧很起勁地說:‘如果人多,可以多開數營,地下開槽,各營相通,彈yào糧秣,亦不妨貯存在地營裡面。地營之外,又可以開明槽,高與人齊,寬約五尺,長只一丈,每一丈就應該有轉折。為什麼呢?太寬則炮彈容易打中,不過就打中了,也只是這一丈之地受損害,這就是一丈一轉的好處。”
“既有暗槽,又何用明槽?”
“明槽是為了便於偵察敵情。全在暗坑,敵情不明,亦不是好辦法。‘唐景崧又說:‘地營之外,最好用槎丫樹枝,用藤裹纏,密排三層,這就是古時候的所謂鹿角。倘或在地營四周,埋上地雷,更是有備無患,不過總要遠在本營二十丈以外,才不致於炸到自己。”
書生談兵,居然頭頭是道,但黃桂蘭卻聽不進去,認為這樣的做法太離奇,也太費事,所以大搖其頭。“我決心負城而守。”他固執而顯得極有信心地,“我有四營人,法軍沒奈何我。”
又是個話不投機的。唐景崧這時打定一個主意,自己先踏勘四處,決定了戰守方略,直接向徐延旭建議,請他下令趙黃兩統領照辦。
兩天以後,唐景崧由北寧出發,向東北到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