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道,“我倒有個想法,不知道行不行?顧二太爺當過五十多年的差,見多識廣,像這樣的案子,他手裡一定經過,再說,二爺一生辛苦,也沒有這樣露一露臉的機會,我的意思是,大家捧他老人家一場,怎麼樣?”
顧二太爺叫顧良,涿州人,雖然已經退休,更非龍頭,但行輩甚高,北五省各州縣的仵作,細論起來,都算是出自他的門下。他親自教導的徒弟,現在還在當差的只剩下三個人,魏振魁是其中之一。
“那還有什麼說的?”一倡眾諾,大家席間眾口一詞的說道,算是把這件事定了下來。
到十月初三日早上,朝陽門的城門簡直塞住了,不過出城的人多,進城的人少,而出城的,十之**都是到海會寺看熱鬧的。
久住京城的人,自稱是在天子腳下,凡事講究‘有譜’,特別注重所謂的‘獨一份’,驗屍用到二十餘名仵作,也是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回了!不說絕後,至少空前。此事就可上‘譜’,當然不能錯過。
皇帝本來很想湊這番熱鬧,但天氣逐漸寒冷,而且海會寺在城外,奕等又預見到一定會有絕多圍觀的百姓,和肅順幾番進辭,連哄帶騙,終於把他這份好奇心給按捺了下去。
但自己雖然不能去,皇帝終究不放心,點了朱光第為會審同辦大臣,與刑部官員一道,在海會寺勘驗。
到十點鐘的時候,海會寺裡裡外外擠得水洩不通,大興、宛平兩縣及步軍統領衙門都派出差役兵丁,維持秩序,十一點剛過,綠呢後擋車陸續而來,刑部六堂紹祺、袁保恆、麟書、錢寶廉、皂保——除一個桑春榮待堪問罪之外,全數到齊。
司官八位,除了翁曾桂、剛毅之外,還有秋審處的總辦;總庶務堂的主事以及提解人犯的提牢司主事;大興辦差,備了六大碗,一火鍋的三桌午飯,吃完開審,正好的午正時分。
到眾人升座,兩廊和南面疊成好幾層的人牆,頓時肅靜無聲,因而西配殿傳來的哭聲,隱約可聞——這是沈媒婆在哭兒子;小白菜在哭自己,繫獄三年,可望重見天日,激動得淚流不止。
於是朱光第咳嗽一聲,左右看了看,“動手吧?”
“是。”皂保答說,“請中堂大人主持。”
朱光第點點頭,略略提高了一點聲音說,“請餘杭縣的劉大老爺上堂。”
劉錫彤也在西配殿,上公堂來,照州縣見督撫的禮節庭參,遞上手本,自己報名而入,一跪三叩,起身站在一邊,半斜著身子望著朱光第,等候問話。
“劉大老爺,上諭派你驗看葛品蓮的屍棺,回頭你要自己留意,倘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你趕緊宣告。”
“是。”
“好,你請下去吧。”
接下來又傳仵作,朱光第囑咐了幾句,揮手讓眾人退下,又轉頭看向翁曾桂等,“我們也先要驗一驗吧?”
翁曾桂恭恭敬敬的起身說道,“定例只准複檢,不準三檢;今天驗過之後,以後不準再驗,關係很重,大人的意思,請哪一位看一看,以昭慎重?”
於是派袁保恆、翁曾桂和秋審處總辦餘撰陪著,在殿前的走廊上設了臨時公座,身後是司官和奉旨共同檢驗的劉錫彤,所有的仵作由王七和魏振魁率領,在東面一字排開,等著伺候差使。
“把葛品蓮的屍棺抬出來。”
就這一句話,周圍看熱鬧的立刻向西配殿注目,不一會兒的功夫,八名槓夫抬著一具貼滿了封條的棺材來,頭東腳西的橫著放好,可以開始檢驗了。
“請大人先驗封條。”翁曾桂說。
“好。”袁保恆起身,回頭看了一下,“劉大人,請你也來,仔細看一看。”
劉錫彤臉色無比憔悴,先給袁保恆請了個安,跟著到了屍棺旁邊。這是無須查驗的,因為五花八門寬窄長短的封條層層疊疊,都貼在棺材上的接合處,絕不會有外間小民哄傳的那樣,棺材中的屍體已經為人掉包的情形發生。但手續不能不辦,袁保恆看了看,轉頭問劉錫彤,“可是原封未動?”
“是。卑職一路押運著過來的,絕無毛病。”
“那好,開棺!”
仵作都是熟手,很快開啟棺蓋,魏振魁招呼手下,將棺蓋移開,自己手捂著鼻子,向內探看:葛品蓮的屍骨已經只剩下一堆骨頭,但皮肉雖銷,衣服倒還沒有全部爛光。
至此,他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按照規矩,向翁曾桂打個千,“屍棺已開,請大人目驗。”
翁曾桂和劉錫彤上前探看,確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