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撞木鐘呢?”
木鐘自然是撞不響的,他的意思是在問,如果關節不靈又當如何?“這還用說嗎?當然分文不取。”楊乃武笑笑答說。
“好,我寫一張借據給你。”趙仲文找來紙筆,給楊乃武寫了一張借據,“茲借到楊乃武兄名下庫平五百兩整,準定十二月初一奉還。立據為憑。”下面具名是新科舉人趙仲文,再寫上年月日,就算成文了。
這是相沿的規矩,凡是買關節、槍手的都寫這樣一張借據,一定要寫明是新科舉人,也一定要寫發榜之後的日期,如果不中,就不是‘新科舉人’,借據便成了偽造。楊乃武又把關節仔細的給他說明:是人、天二字。破題時將人字嵌入第二個字;天字嵌入第八個字,別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卷子了。
趙仲文的卷子果然落到劉錫彤的手裡,文字固然無錯,但文章卻很是稀鬆。薦卷之後,徐志祥看在劉錫彤年紀的份上,勉強取了。但劉錫彤越想越覺得奇怪,以楊乃武的才情,決不至做出如此平常乃至蹩腳的文字,這是何等大事?即令有關節,文章做得好,豈不是更有幾分把握?以楊某人的性格,做事不會這樣大意!
因此,他渴望著早早揭曉楊乃武的名字,他所薦的一卷取在第九十八名,這要等到拆開原卷的彌封,才能知道最後的名字,“第七十二名,”書吏高聲唱道,“楊乃武,餘杭縣。”
劉錫彤大驚!不是九十八名嗎?怎麼成七十二名了?是名次改過了還是怎麼回事?接下來聽著,唸到九十八名,“趙仲文,餘杭縣。”
劉錫彤老奸巨猾,立刻猜到了緣由,一時間心中大喜。趙仲文是縣內最殷實的富戶,不想自己無意間得到這樣一個闊氣的門生,不但眼前就有一筆豐厚的贄敬,以後的三節兩壽,趙仲文受了自己的栽培,必有重禮——他心中很見楊乃武的情,以為楊乃武必定是自恃筆下來得,不必用關節也能取中,而關節不用可惜,又無以報答自己的關顧之情,所以轉贈趙仲文,等於是為自己介紹了一個闊門生,等出闈之後相見,倒要好好撫慰他一番。
但劉錫彤完全錯打了盤算!門生拜老師時,只封了二十四兩的紅包——這是約定俗成的數字,比較起劉錫彤所想,簡直天差地別。老人面上就不大好看了,更兼以趙仲文禮數雖很周到,神情卻冷淡,更無絲毫當面孝敬之事,劉錫彤有些沉不住氣了,特意點醒他一句,“老弟此次高中,完全得力於第一場第一篇文章那個破題做得好!”
這下點得很明白,但也是點中趙仲文的傷疤,他心裡在想,你賣關節,我買關節,都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多好,何必還要用譏諷的口吻,醜表功一番?心裡有了反感,趙仲文大少爺脾氣發作,冷冷的說道,“是!老師的吩咐,門生也照辦了。”
這話令人詫異,“我?”劉錫彤問道,“我吩咐過什麼?府上雖在老夫轄下,我跟老弟卻是第一次見面, 從未透過音訊,何來吩咐二字?”
聽他這樣說,趙仲文知道其中大有文章,不過他是生意人的性情,而這件事在他看來,又是不折不扣的交易行為,做生意講究一手錢一手貨,何況,花五百兩買一個舉人,就像花錢為祖宗三代請一個誥封一樣,完全是面子上好看的事情,他本人並無將本求利的打算,因為如此,越發覺得無所謂,便很輕鬆的說道,“這話,老師該問原經手人才是的。”
劉錫彤大怒!趙仲文這樣說話,不像是學生對老師,倒似乎是商號的大老闆對上門討債的小客商!原經手三個字尤其難聽,竟是明指他在出賣關節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他畢竟是忍下來了,因為還是不明其中來龍去脈,總要搞得清楚明白了,再做決斷。
經過一番探查,終於搞清楚真相,劉錫彤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偏偏又不能找楊乃武算賬,因為人天二字不管是賣是送,關節總是真的,一旦鬧起來,咸豐八年的前事可鑑。想起來都不寒而慄,只有忍氣吞聲。而且,這件事落在別人手裡也就罷了,楊乃武為人心狠手辣,捏住這樣一個大大的把柄,不知道幾時就會翻出來,惹起極大的麻煩,真正是後患無窮!
越想越揪心、越想越懊惱,劉錫彤唯有暗暗咬牙,無論如何也要找個機會,除掉這條毒蛇!
甘瀅講到這裡,停住了話頭。在四周打量了一番,鮑超聽得入神,停箸不食,等候著他的下文,“甘大人,後來呢?”魯秉禮立刻追問道,“結果怎麼樣了呢?”
“這也算是自作孽,自身受。”不等甘瀅說話,李鴻章接過了話頭,這件事在當年哄傳一時,他人在福建也曾經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