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之後,很是吃了一驚,倒沒有任何失禮,先讓人把他收押,隨即通報直隸總督肅順。15
肅順也是一愣。四月二十日的時候,皇帝為索取川村純義不得,大發雷霆,不惜準備派兵艦到日本,行擄掠之實,只是想不到,川村純義竟然孤身遠引,親自到中國來投案了?命人以電報的方式將這一則訊息傳到京中,請旨定奪;另外則在總督行轅中,召集眾多幕僚問計。“你們說說,川村純義這樣自首而至,下一步當如何料理?”
“若說憑我大清海軍直放東瀛,將王爺遇刺案的始作俑者逮捕問罪,這是一回事;川村某人自己來投案,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直隸按察使錢鼎銘第一個說話,“按照咸豐十二年之後,皇上重訂大清律所載,案犯主動出首的,一概要減罪。而且,身為異國人,王爺遇刺固然是因其而起,但畢竟不是他親手指使,若是真就這樣一刀殺了,……只怕給外人見了,有失偏頗啊。”
“錢大人的話說的是,學生也贊同。”這是肅順在咸豐十二年之後招募來的清客王湘綺,也在一邊進言了,“但依我看來,不是有失偏頗,而是有暴虐之情哩”
肅順知道王湘綺是一副名士派頭,經常是在稠賓廣座之間放言無忌,但言語之中如此攻擊今上,還是他不能容忍的,“你這是什麼話?若沒有川村純義在招待會上演出的這一場鬧劇,太黑田等人敢行此大不敬之事嗎?此事固然不是他親自指使,但若論及罪責,就是以此人為第一罪魁禍首怎麼叫暴虐?”
王湘綺微微一笑,根本不拿居停大人斥責的話放在心上,“大人,請恕學生說一句,此番皇上著意要拿川村純義開刀,為五爺報仇,所佔不過小可;藉機出一出對東瀛小國的惡氣,才是聖心所在呢”
肅順給他氣得直翻白眼兒,這個王湘綺語出大膽,是直隸總督府中盡人皆知的,自己說也說過,勸也勸過,都沒什麼效果。有心辭了他,此人言語雖然極其膽大,但事後的發展,每每契合他言中預料,自己身邊還很少不得這麼個人,因此一貫隱忍、優容,這一次可忍不住了,“照你這樣說來的話,皇上不惜呼叫二省一地的海軍,只是為了出一口xiōng中之氣?那你倒是說說,皇上於日本的厭憎之情,從何而來?以至於一定要兵戎相見不可?”
這樣的問題是任何人也回答不上來的。王湘綺老神在在的一笑,“大人在皇上身邊多年,您都不知道,讓學生如何知道?”
“你”
“算了,算了。”龍汝霖從旁支應,把這賓主兩個之間越發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下來,“大人,眼下還是將川村純義轉入京中再說,到時候,由皇上和軍機處列位大人商討下一步行止,和大人沒有什麼關係,您何必為此犯愁?”
不知道為什麼,肅順心中對這個川村純義倒有幾分敬意,他很知道一旦他不來主動自首的話,等到著他和其他日本國民的將會是什麼,到時候萬炮齊鳴,血流漂杵,不知道有多少生靈慘遭塗炭——從這件事上而言,他這種做法,倒是很有些古大臣的本s你們以為,川村純義進京之後當如何?”
“還能怎麼樣?和太黑田之流一起,街頭正法唄”
“不能救一救嗎?”
“大人,您該不會是糊塗了吧?”王湘綺沉默了沒有一會兒,又一次言出不遜,“不要說不能救,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曰可恕,大人也一定要上書言事,盡言其人可殺”
“這為什麼?”
“朝廷辦事,不能虎頭蛇尾”
王湘綺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讓肅順忘記了他剛才的無禮。'本章由為您提供'確實是的,朝廷為一個川村純義不惜用兵,不管皇上心中是不是在為惇王還是自己出一口氣,要兵犯東瀛,總之此事的影響極壞,要是僅僅為他有一身血氣之勇,就饒他不死,日後有人有樣學樣,又當如何?那就會給其他人留下一個極壞的惡例任何人傷了中國人都沒有什麼,甚至面對中國人的威脅也不必害怕,左右不會死人,擔心什麼?
這樣一想,川村純義就非死不可啦
果然,大清朝臣中為川村純義乞命的不在少數,第一個就是改名甘瀅入值總署衙mén的二阿哥。“阿瑪,”在早上照例進宮為皇帝請早安的時候,載瀅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五叔身子逐漸好轉,又有太黑田等人經刑部問罪,得情真罪實之論,待日後鬧市問斬,也算罪有應得;川村純義身為日本軍部大輔,在此事中固然有錯,但兒子以為,其人罪不至死,皇阿瑪又何必非殺他不可?”
“照你這樣說來的話,此事是朕辦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