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皇帝不懷好意的拖長了聲音,“如今可真是了不起了,嗯?當年在關外與俄國人接戰,爬冰臥雪的苦楚也能夠受得住,如今只是讓他們到越南去練兵,就拿出這麼多理由來了?”
聽皇帝語氣不善,曾國藩趕忙跪了下來,“臣奉旨管部,公事有所不諧,都是臣的過失,請皇上恕過。”
“還瘴癘之氣?”他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曾國藩的自辯之詞似的,喃喃自語的罵道,“身嬌肉貴,都成老太爺了?乾脆不要管,不要理,連槍也都放下,各自回家去算了”
眼見皇帝一張清秀的瓜子臉上的陰雲越來越濃,可見一場大風暴就在眼前,奕搶先一步,跪了下來,“皇上,臣弟有話說。”
“你想說什麼?”
“皇上,新行軍制,自咸豐七年安山湖建功以來,早已為天下臣民所共見。大清二十一行省所練綠營步卒,俱都是經由當年天津光武新軍再傳子弟一手演練而成,戰力之強,不但早已威震華夏,更經由十一年與俄國一戰,遠播域外,中外盡知。故而臣弟以為,不但山東、直隸等江北諸省兵員強盛;滇、桂、川、黔等省亦莫不如是。都是我大清忠勇兒郎,又何必分什麼南北之別?”
“……而此次曾大人所請,臣弟想,派遣南地之兵,一則可以收兵貴神速之效,二來,也可以收就近用兵,緩解朝廷調撥之亟的難處。臣弟這一點小見識,請皇上明察。”
皇帝雙手交叉,思索了片刻,“也好,就依你所說吧。由雲南和廣西派兵員到中越邊境去。另外,我大清的兵士派到越南,幫助他們練兵,一切飲食用度,都要越南人拿銀子出來。每人每月關餉,一切都要按照在國內的規矩來。”
奕心中好笑,中國的皇帝,富有四海,像他這樣貪財的,殊不多見“喳。臣弟下去之後,即刻會同理藩院辦理。”
皇帝沒好氣的擺擺手,“都下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朝廷的廷寄尚未到達雲南、廣西兩省,越南國內的形勢突然發生了逆轉。這要從三方面來說。
先說越南人,越南國主名叫阮福時,號嗣德皇帝,阮國主年輕的時候患有消渴之疾(就是糖尿病),輕易不問國事,都由輔政阮說來主持,時間一長,阮說在越南政府方面,權勢日大。
而法國人方面,安鄴佔領河內,原任巡撫絕食而死,事情鬧得非常嚴重,越南政府命商舶司以文書照會法國司令和在嘉定的使臣,要求和平解決雙方的衝突,希望法國命令安鄴退還河內省城,法國方面的溫和派,殖民官員霍道生甚至親自致函安鄴,對他出兵佔領河內的魯莽舉動表示不滿。
信是這樣寫的,“……你被派遣,乃在驅逐某冒險者,並試與安南(就是越南,文中所用是沿襲現在人習慣的稱呼)官員取得諒解,而你反而與此冒險者相結連,沒有預先的警告,而以開花炮彈射擊未曾攻打你而且是無防衛的人們,你可曾想到,倘人們將來知道這事,將使你和我們蒙受如何的恥辱?無論是從你個人或是從法國將欲達到的目的來說,這是一個不能補償的傷害,……你的訓令沒有讓你這樣做。”
同胞官員的信件,沒有讓安鄴冷靜下來,相反,為勝利衝昏了頭腦的安鄴對此全然不顧,更派遣屬員想越南政府追問他所提出的通商協議如何答覆?
越南政府迫於壓力,將河內所有官員不問生死,一概解職,另外任命陳廷肅為河寧總督;阮仲合為巡撫;張嘉會為布政使,帶同部分地方官員,趕赴河內,與安鄴談判。
安鄴並不罷手,他又傳習北圻諸省,設關津、拔江柵,揭商約三條,不久,又出兵攻佔了海陽、寧平四省——到這樣的地步,北圻就變得岌岌可危了。
越南人沒有辦法,只好備戰,不過阮說知道,以越南兵士的不堪一擊,根本不足語戰,於是,便把主意打到劉永福的身上。
幾次派人招劉永福出戰,後者總是推三阻四的不肯出兵,阮說無奈,只好向黃佐炎問計——黃氏自從黑旗軍出兵助剿黃崇英之戰以後,就與劉氏交好,兩個人過從甚密,黃佐炎自問於劉永福的心思,還是能夠摸透幾分的。於是對阮說說,“此事易爾。劉某人一介武夫,所求者不過榮華富貴四字,只要輔政大人能夠答應,重重的封賞於他,不怕他不肯出兵賣力。”
於是,越南政府下鈞令,給了劉永福‘權充興化、保勝防禦使’的銜頭——雖然還不是實授,但這個官銜已經是正三品的大員,比之他原來的百戶之位,不知道高了多少。這一次,劉永福答應了。並帶領黑旗軍,南下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