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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七年,皇帝南幸江南,陳孚恩忽然動了遊興,從江西老家帶著幾個隨從家人,一路到了江寧,他的宦囊頗豐,銀錢一物,從來不是縈留在心的問題,在江寧城中尋得一個客棧住下——他並沒有以此機會復起的打算,不過是想遊山玩水,領略一番江南秀色而已。
等御駕到了城中,很偶然的一個機會,他遇到了一個人,便是新任上海道的王有齡。陳孚恩在道光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的時候任職浙江學政,而王有齡就是他在浙江學政任上所考中的,從這樣論起來,兩個人有一番師弟情誼。
他鄉遇故,王有齡很高興,把陳孚恩的行禮、車馬、下人一概接到自己在江寧城中所居住的驛館中,師弟兩個日夜盤桓,也向老師說起了在秦淮河邊於上的經歷,當然,隱去了皇帝荒嬉玩鬧的細節。
八載的林下悠遊生涯,讓陳孚恩入仕之心早已經淡泊,朝中舊有故事,怕是到現在仍自有人記掛在心,不提皇上上諭中有過:‘將陳孚恩發回原籍,著省內地方,嚴加看管’的話,只是從自己本心來說,也實在是不大願意再淌入這一汪渾水中了。
故此,每當王有齡問起老師日後行止的時候,陳孚恩總是說,“徜徉林下,做一介富家翁足矣。宦海沉浮,非老夫這般年過半百之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了!”
不過到了後來,這件事發生了一點變化,中英釁起,兵兇戰危,這時候,皇帝移駕上海,於廣東奏報根本不予理會,每天悠閒度日,竟似全然沒有這檔事一樣,令陳孚恩越來越覺得奇怪。
他雖然不在廟堂,難得與聞這種朝中大政,但王有齡是皇上幾乎每天都要見的人,君臣商談的也都是一些上海日後的經貿發展,特別是一些針對洋人的往來貿易的事端做徵詢,後來聽王有齡說,皇帝和他提及了兩件事,第一是在上海成立一家名為交易所的地方;第二,就是要在上海或者在江南旁的地方,成立一所大學。
雖然並不是什麼成議文字,但在陳孚恩聽來,也覺得分外好奇,什麼叫交易所?什麼叫大學?都是他聞所未聞的,聽王有齡解釋了幾句,不過他也是瞎子摸象一樣的不著邊際,反倒弄得陳孚恩更加如墜五里霧中了。
後來經由胡雪巖、王有齡幾個多番解釋,陳孚恩方才明白了其中大約的含義,大學不提,所謂的交易所,就是將天朝所有,種種資源,全數聚集到一處進行交易,國家頒佈政令,設立一個機構,並從交易額中提出一部分來,作為經費之用。
這樣一來的話,首先是免除了商民流動各省,勞心費力的苦楚,二來,也可以為天朝百姓,提供了一處無比明確的目的地——僅以上海為例,皇帝的意思是在上海成立紗織交易所,所有的江南所產生絲、熟絲、蠶繭都可以拿到這裡來進行交易——物件,自然是以洋人為主。
聽胡雪巖幾個分解多日,陳孚恩終於有所瞭解了,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皇帝初步的構思,距離正式實施開來,還有很長的時日和很遠的路途要走。但以他多年所見,皇上似乎於這種新奇事物,有著非同一般的興致,不論是鐵路、兵事、甚或與洋夷溝通商貿往來之事,都是在先皇年間,甚至是在高皇帝年間,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這讓他大感有趣,也經常向王有齡問起皇上召見他時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了。
王有齡看出老師有些意動,但憑他的官位和能力,若說能夠幫助老師重回廟堂,無異痴人說夢,認真的盤算了半天,給他想到一個好辦法:“老師,學生近日在府中宴請賓客,想請老師也見一見。”
“哦?宴請的是誰啊?”
“就是皇上面前的第一紅人,御前大臣肅順肅大人。”
陳孚恩宦海多年,王有齡的這番做作如何能夠瞞得過他?肅順他也是認識的,不過當年一個身在樞庭,一個不過是閒散宗室,想不到數年之下,他倒成了皇上面前的‘第一紅人’了?“我與肅雨亭也是多年不見了,想不到今天借你的光,和他他鄉會晤?”聽他的說話,王有齡知道,老師已經答應和肅順相見了,即刻下去準備,不提。
等到賓客盈門,舊雨新知登府之後,王有齡找了個由頭,把肅順請到了後堂,“大人,這一次在府中飲宴,除了為大人踐行之外,另有一事相請。”
“是什麼事?”
“是為家師之事。他老人家久聞大人禮賢之名,又有愛護人才之心,故而請見大人一面,當面有請教益。”
“你的老師?”肅順一呆,他吃了幾杯酒,思路很是混亂,本來王有齡和他說過的事情也忘記了,開玩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