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告誡之語,逐一謄錄,內中說,“本部堂細查群言,憐該將有名將之質,而為習俗所懷,若不再加猛醒,將來身敗名裂而不自覺。今為該將痛下針砭,告誡三事一曰不擾民,二曰不私鬥,三曰不梗令。”
通曉了這一節,回頭再看奏摺,“……奴才之所指,如該將為家事與妻子反目成仇,言語失和,加以酒醉誤傷人命,該員均供認不諱,惟詞氣極其謙卑,而沾染軍營油滑習氣,並無誠心向善之機,已可概見。奴才奉旨回奏,將其人在安徽任上,性耽安逸,不尊訓斥,在署中偷閒,養習花木之事略加薄懲,致以應得之公罪。”
“……而於其私罪並無悔過之誠,列明條款者,奴才以為,江南一省實乏良將,稍留陳興邦存身,冀收鷹犬之才,一策桑榆之效。除將奴才批牘一件及陳興邦呈復一秉抄送軍機處備查外,理合縷析密陳,伏祈皇上聖鑑訓示,謹奏。”
皇帝看完奏摺,認真的想了半天,本來想批示幾句,卻又放下了。摺子中只提及陳興邦在任上種種不尊調遣,做事疲滑的錯漏,於要問的,卻近乎絲毫沒有提及,桂良當官當糊塗了?連朕要問什麼都不明白嗎?不對,他或者為人昏悖,又貪墨成性,但絕對不是傻瓜,這樣的一份文字,若說是普通奏事的,也還罷了,讓他明白回奏陳興邦毆妻致死一案的細情,只要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就行了,搞這樣亂七八糟的文字做什麼?只是為保全陳興邦嗎?
只是一瞬間,皇帝就大約的清楚了桂良的打算:他可能已經得到了一些風聲,知道朝廷即將對他動手,這一份奏摺,不過是投石問路,探聽朝廷的虛實而已!
一念通暢,文中所有的礙難之處也全盤瞭解,皇帝笑著把奏摺和筆放到一邊,“老傢伙,先讓你在江督任上多多的費一些腦筋再說吧。”
第122節 再掀大案(5)
軍機處以載垣為首,捧著黃匣子,由閻敬銘打起簾子,幾個人腳步無聲的進到殿中,行禮之後,皇帝說道,“進來京中到處都有一些蜚短流長之聲,只是為江寧大工,比之京保鐵路耗用繁靡,就以為其中必然有人貪墨了?這算是什麼道理?”
“皇上,臣等以為,便是朝臣小民中有這樣的疑惑,也並不能算是過錯,究始論源,江寧鐵路不過三百華里,卻要耗費國家數以千萬計的銀錢,才得竣工,這其中,百姓土地徵用、祖宅遷移等費用,更是須費極多,比之直隸省內所建鐵路,多出兩倍有餘。臣等想,即便有南北之差,但土地、田畝、祖宅,甚至墳塋等物的市價一定,未必便需要花費這般之多……”
“行了。總之就是嫌桂良花用太多了嘛。”皇帝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曾國藩的奏答,他說,“此事朕與爾等在這慎德堂中就是說得再多,也是不著繩墨,朕想,派一員到江寧去一次,將兩江任上,為鐵路大工一事往來所有花用賬目,逐一勘驗清楚——若是有人從中侵魚,自然有國法糾劾;若是沒有,也要還桂良一個清白——方不負朝廷養士之意,你們以為呢?”
“皇上所言極是,臣等也以為,此事該當有一個態度,總要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為是。”
皇帝點點頭,“就是這個理兒了。閻敬銘,你以為該當派誰前往?”
閻敬銘不慌不忙的碰頭答說,“臣以為,派朝中大員到江寧查驗往來賬目,皇聖心早有默定,臣又豈敢贅言?只不過,鐵路大工,耗時三年,其中往來公文,浩如煙海,若是隻派一二員去查,不知道要浪費多久的時間,故而臣想,或者可以將江寧大工之中往來賬目並僚屬吏員統統調回京中,逐一稽核;或者派遣人員赴兩江,定規時間,限期完成。也不至於為當地所屬,增添無數疲擾。”
“把人員賬目調回京中實在是不可得,便如同靈桂吧,他任職江寧藩司,公務繁忙,如何能夠走得開?更不用提旁的人,都是有公事在身的,一旦預設這麼多的官員,兩江治下的事情,還要不要做了?此事不可行。”皇帝說道,“若說限期完成嘛,也不可以。規定時限,沒的讓辦差的官員心中緊張,未必能夠達到細入毫芒的勘驗之效。”
“是,臣愚鈍,所見不能周詳,請皇上訓示。”
“朕想,既然要做,總要做出一副模樣來,也免得虎頭蛇尾,徒貽笑柄於國人。這樣吧,”皇帝拿出了心中早已經推詳多日辦法,“閻敬銘,你以管部大臣,從戶部、工部兩處選擇才略兼備之人為隨員,到江寧去一次,認認真真把江寧大工的往來花用,全數查清楚,便如同當年,在熱河行在,朕命你在京中勘問大工往來款項之事一般無二——還是那句話,有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