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青草如蔭?來,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舒清阿和寶廷互相看看,都覺得無可奈何,“那,請甘兄稍等片刻,我們去去就回。”
六福和驚羽在一邊伺候著,取出從宮中帶來的水壺,食物,放在一邊,看他臉色陰沉,幾個人沒有一個敢說話的,生恐激怒了他。
過了一會兒,寶廷、舒清阿、詹龢、張治庭幾個人隨同走了過來,甘子義也不起身,只是揚起臉來,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幾個人,“雖是萍水相逢,終究也算是有緣人,都坐,都坐吧。”
詹龢心中暗道:這個人好大的架子?看看他身邊,一個俊俏的僕人,一個丫鬟,一個身材健壯的大漢,看樣子是京中哪一家王公貴戚子弟——這裡不比家鄉,豪門巨族眾多,等一會兒說話行事,可要小心了。當下給張治庭使了個眼色,二人在甘子義的對面盤膝坐了下來。
張治庭最好天之美祿,下人也帶有酒壺,給同伴倒上,又給新結識的甘子義遞了過來,“甘兄?”
“多謝,我不喝酒的。”
張治庭也不勉強,把酒壺放在一邊,自己大大的啜了一口,擦擦流過嘴角的酒液,笑著說道,“方才沒有說完……說起來也不能算作花蕊夫人楊花水性,一介婦人,遭遇這等山河破碎之苦,為一身謀,題詩葭萌驛壁,也未始是虛妄之詞哩。”
六福幾個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甘子義卻是入耳即知,忍不住冷笑了幾聲,“公家兄這話,著實是高論。”
“哦?”聽他語氣不善,張治庭立刻問到,“甘兄可是另有高見?”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竟無一個是男兒!”甘子義朗聲唸誦了一遍,隨即一笑,“列位以為,能夠說出這樣詩句的女子,又如何會是在山河破碎,國主未喪的時候,便思及失節於敵的呢?”
“就是這話嘍。”詹龢也附和道,“而且,以我想來,就是花蕊夫人甘心失節,也不過是藏諸寸心的秘密打算,又怎麼會公然形諸筆墨,而且是題諸大道旁的驛站石壁上呢?這定然是好事者汙衊她敗潔之語。”
“還是這位詹老兄看得清楚。”甘子義讚許的點點頭,“其實,證據不止如此。葭萌關在上元附近,後蜀被破之後,花蕊夫人隨同國主順水路出省,又如何能夠到得棧道邊上的葭萌關?有此三點,可見這一首《採桑子》必定是偽作。”
張治庭給他的話駁得啞口無言,臉上的神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這也不過是閣下推論之言,未必做得數的。”
聽他言辭狡辯,甘子義倒不以為忤,“閣下以不知為知,強詞奪理,未免令人齒冷。”
張治庭心中大怒,“閣下這話,實在有辱斯文,張某不才,此番入京,也曾遍謁朝中前輩大儒,……”
甘子義不等他的話說完,立刻果斷的一揮手,“不論你行卷何人,我都可以向閣下保證,都是枉費氣力,做的都是無用功!”
眼看著兩個人越說越僵,寶廷和舒清阿幾個趕忙勸阻,張治庭也不理他,放下酒杯,從草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就走,“張兄?何處去?”
“這裡臭氣熏天,我到清涼之地去,也省的將隔夜飯都吐出來。”
張治庭起身而去,詹龢苦笑著拱拱手,“對不起,我……他喝多了。”快步追了過去。
甘子義一生人中,還從未這樣被人羞辱過,一張清秀而俊逸的瓜子臉漲得通紅,冷笑著咬著牙齒,嘿嘿笑著,“驚羽,你看見了嗎?喝酒是多麼誤事啊?一個好端端的讀書人,就是為了這天之美祿,居然丟掉了一生的榮華富貴!嘿嘿,嘿嘿!”
六福、驚羽幾個不敢置一詞,心中卻知道,這個叫張治庭的男子的一番話,真的是激怒了皇帝!寶廷、舒清阿兩個,卻是不明白這其中內情,兀自做好做壞的苦勸,“甘兄,不必為公家兄生氣,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脾氣,說起來,我和舒老兄也是見得多了。”
甘子義冷笑幾聲,撇開了這件事,“文士雅集,不可無詩。不過種種典故鋪陳,沒有什麼味道,今天我們不如不要作詩了,改為聯句如何?”
寶廷和舒清阿點頭一笑,“即景鋪敘,宜乎無言排律,我三人誰起誰結?”
“既然是甘某人倡議,自然有我起首,結句嘛,不如就請舒兄來?”
“也好。”舒清阿一諾無辭。
甘子義回頭吩咐一聲,“驚羽?”
“是。奴婢在。”
“我和兩位公子聯句,也有借重你的地方,去取卷袋來。由你做個謄錄生。”